奶奶换了话题:“你说,闻老师真是你的哥哥?”
陆怀霆点点头:“嗯,同母异父。” 又喃喃自语似的说,“是不是有点巧……”
说着话,低下了头。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威胁过夏正宇,说要把闻熙和他的兄弟关系告诉奶奶……当时,想的是恶狠狠地说,像那年在奶奶病床前那样,添油加醋极尽修辞地说,务必起到隔空伤筋的效果——伤夏正宇和闻熙的筋。
可是,眼下全然不是设想的那样。
此时此刻,世界之大,他却觉得没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只有奶奶不带芥蒂地请他进门,和他平平常常地说话……
这样煽情的形容,他本是不屑的。可人站在这间小厨房里,奶奶在他面前鼓捣着灶上的药,他心里禁不住这样想。
禁不住地发颤。
禁不住地留恋。
禁不住地想做个“好人”。
这个体验太陌生了,他搜肠刮肚想找个名词定义它,最后只堪堪刨出来一个“感动”,似乎勉勉强强符合。
——一个人平平常常地面对他,既不防备,也不可怜,更不认为他有病,这居然就宝贵到令他“感动”。
真丢人。
还好,他低着头,奶奶看不出他失态。
奶奶只是愁,愁他们三个人的狗血,直叹气,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轻轻地对他说:“小陆,过去的东西一过去,就抓不回来了,你要向前看。”
说着话,奶奶把火调小了一点,然后往外走去。走到客厅,指指桌上摆着的一副照片——夏正宇父母生前为数不多的生活合照。
“谁都有失去,不管失去什么,承认了,往前走,就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能不承认,那样就会很伤害你,让你过不舒坦。”奶奶说,“我要是不承认啊,今天,我看不得这张照片。”
陆怀霆听着,手里紧紧捂住杯子。那杯里的是高度开水,杯壁已经被沁得很烫,他像没有知觉似的,握得特别紧。
奶奶看了看,过去捏住杯耳,抽了抽,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