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总是光鲜亮丽的老人家比自己想象中得要老很多，也憔悴得多，那浓重的黑眼圈让杨小绵猜测到冯奶奶必然是在医院熬了一晚上……

熬了一晚上，还没有休息，待孙女的情况稳定了些，冯奶奶就尽快来到了杨家……就为了找杨小绵道歉。

虽然，到现在，杨小绵也不见得自己有多喜欢冯奶奶这个人，或者对庄穆央的感觉有所改变，但是有些人的特质，有些事的现实，值得杨小绵去肯定。

冯奶奶还在絮絮地说道：“穆央的妈妈在医院陪着孩子，她爸爸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就只能由我这个老太太跑这一趟了。”

“按理来说，你家的孩子救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都该来的……”

一旁的杨母及时出声道：“孩子怎么样了？”

大家口中提到的都是“孩子”，可是，具体指的是哪个孩子，家长们都神奇地心知肚明。

冯奶奶转过头去，轻轻点开了眼底的泪珠。

再回过头来，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头不低，腰不弯的贵妇人。

“已经好转了，医生说要是情况乐观的话，今天就能醒过来了。”

杨母点点头，出手握住了冯奶奶的手。

“孩子没事就好……得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及时看见您老啊。”杨母说道。

冯奶奶“嗯”了一声，随即起身，“你们一家都是好的，杨小绵也是个好孩子……等到孩子出院了，我会请你们一家的。”

语毕，她脚步匆匆。

杨小绵觉得冯奶奶的口气好像在说“请你们一家这是你们的荣幸”，又觉得冯奶奶像是在逃避什么……

可能是——如果再继续呆下去的话，冯奶奶就一定会哭出来吧。

杨母却一把拉住了冯奶奶。

“你有可以让自己痛快哭出来的地方吗？”

听到杨母的问话，冯奶奶不禁一愣，随即，这位老人家高傲地挺直胸膛，昂起下巴……冯奶奶在用自己的神态来拒绝杨母的话。

“你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痛快哭出来的地方。”杨母肯定地劝道：“我家的房间还够用……你不能在家里哭，你家的保姆会听到，你不能在医院哭，会让你的儿媳瞧见……更不能在大街上哭，那样你会更丢脸……我的房间很干净，你可以放声大哭。”

说着，杨母还瞅了瞅自己的儿子。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让小绵带着小天出去玩……只要我给零花钱，小天很乐意出去玩的。”

冯奶奶的神情出现了动摇。

杨母叹息一声：“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曾经……我是说，我从来没有在家里哭过，更不会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即将失去的那一刻，才开始后悔。”

“说实话，我家孩子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她身上到处都是血，看起去特别的狼狈，我当时很生气，不是因为等了那么久，饿了那么久……只是因为她把自己卷入了后果可能非常麻烦的事件当中。”

“我警告她，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事，在家长的观念中，在我的想法中，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永远都是个孩子，是需要我保护的，明明还没长大，怎么可以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这已经超出她力所能及之外了……”

“如果我的孩子没有那样做，冯奶奶不会知道是我不允许孩子这样做的，你可能会失去你的孩子，不过，你怪不到我的头上；相反，如果我的孩子那样做了，到时候还是会出现不合心意的结果的话，就算明明不是我的孩子的错，你还是会责怪她……”

听到这里，冯奶奶的表情很精彩，但是她没有否认杨母的话……换位思考的话，倘若出了车祸的是杨小绵，冯奶奶也不会建议自己的孩子趟这浑水。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赞成孩子的举动。”杨母摇头：“你的确应该感谢我的孩子，用不着感谢我……坦白地讲，我此时此刻仍旧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所以，我会离开我的家去散散步，逛逛街，发泄我的脾气，然后，因为我太生气了，我得撵走我的孩子们，至少目前，我半点儿不想见到这两个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傻瓜。”

……

被撵出家门的杨小绵姐弟俩目瞪口呆……他们的妈妈这是怎么了？

“你找到x光片的线索了吗？”杨小绵在头脑中问道，“我妈肯定对我隐瞒了什么……难不成我曾经出了车祸，倒地不起的时候，没有人管过我，全世界都冷漠地看着我去死吗？我妈的表现不是太奇怪了吗？”

杨小绵自嘲地笑笑，莫名察觉到高冷的情绪有所起伏。

杨小绵不禁问道：“高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敏感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