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慕苏撕了签名单，但也没有给杨小绵带来什么影响。

毕竟那十个签名再重签一遍的话，也不见得有多麻烦。

而且，因为徐慕苏自知自己做错了事，他又实在拉不下脸道歉，于是就别别扭扭地在签名单上签名以示歉意。

徐慕苏一带头，高一十班的同学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签了字。

杨小绵再去找高一九班的朱顺孝帮忙……

朱顺孝一向是个实诚的大好人，他痛快地帮了忙，又在他的宣传下，高一九班的同学们都帮了忙。

没办法，要是不签的话，朱顺孝上去就会抱住对方，然后一通心灵鸡汤下来，大家都乖乖老实了。

杨小绵几乎认识每个班级最能影响群体的领头羊，于是，两天下来后，她收集到了高一年级一半以上的同学签名，还有部分高二高三年级的学长学姐。

看着长长的名单，杨小绵自我感慨：“有时候，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高冷淡漠地说道：“其实，这些人有三分之二都不是为了教务主任……”他理智地分析：“四分之一是欠了你的人情趁着这个机会报答你，四分之一是凑热闹，四分之一是被同学们强迫的，最后四分之一可能是为了教务主任……”

杨小绵：“强迫？谁强迫了？”

高冷：“朱顺孝，徐慕苏……”

杨小绵：“好吧，你赢了……要是强迫的话，岂不是说，我和教务主任的做法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高冷：“或许吧……不过，大家都是有自己思考方式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做什么就做什么，说是强迫，也是半玩闹的性质，并没有谁用性命去逼迫另一个人，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杨小绵：“我没有自责，我只是在想晚饭吃什么。”

……

翌日，杨小绵打算将自己收集到的同学们的心意交出去。

校长还没有来校，杨小绵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舒恩建议把签名交给高一十班原班主任。

“他会把签名藏起来的……要不然，他就当不了新的教务主任了。”毛严景说道。

杨小绵早就有个人打算，于是，她趁着午休时间，找到了教务主任……

彼时，教务主任正一个人坐在校园绿茵带的一张长椅上——

这里是二十九中风景最好的地方，满眼绿色，不过二十九中的孩子们倒是不曾留意过……因为，这里是冬天最冷的地方，夏天蚊子最多的角落。

杨小绵走过来的时候，视线越过灌木丛，望见了教务主任的驼背。

教务主任其实很矮的……还没有她高呢。

这样蜷起来，感觉教务主任更小了似的……

杨小绵走过去，也坐下来。

她把纸箱放在两人中间。

“原来你还真的是。”教务主任感慨道：“我始终认为你是个乖巧的孩子，虽然人有点儿倔，不过不是坏人，爱帮助人，又乐观积极……谁能想到你会是我找了那么长时间的捣乱者。”

杨小绵也不害怕，声线平静：“老师，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点儿都不惊讶……不过，我可没有承认过什么，我只是想要帮助自己尊敬的老师罢了。”

教务主任撇过眼：“这是什么？”

杨小绵答道：“大家的签名单……啊，也有信，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人给您写了信……”瞧见教务主任的手伸了过来，她又急忙解释道：“我没有看过别人的信，所以信上写了什么，我不清楚，说不定是在骂您呢。”

教务主任笑得匪夷所思，“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不受欢迎，学生骂我，家长骂我，校长骂我，同事对我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小绵：“还是什么成年人了，这么快就放弃了？要是大家真的那么不喜欢您，您又怎么会在二十九中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呢？要是大家都讨厌你，为什么要要联合签名希望你回归呢？”

杨小绵拍了一下纸盒：“一开始，我也没指望能收集到这么多人的签名……只想着，多求几个人，哪怕大家排斥您，但是多少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签个名字就行……”

“只要签名的人比联合起来的家长人数还要多的话，那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杨小绵笑道：“我们高一十班的班主任，大家长，再没有比我们更了解的了……他是好人，但是总翘兰花指的他实在不适合当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点头：“是啊，他是不太适合当教务主任……那还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人缘好，不会有这么多的同学签名吧。”

杨小绵摇头：“实际上，有人说这其中顶多有四分之一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签名的，我还挺不甘心的……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这些签名到底还是给您的，不是给我的……我的人缘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教务主任：“谁说的？高冷吧？”

杨小绵说不出话来了……不清楚该说教务主任是多疑，还是直觉太准了。

“请您相信我，您的学生不会对您没感情的，至少我求的只是一个名字，他们之中还有人会写信给您……”

杨小绵说道：“您先看看吧。”

教务主任：“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厌恶也是一种感情吧……我不看了，你拿走吧……你们到底还是一群孩子，至少在校长的心目之中，就算你们一百个人请愿也不如一位家长的言语来得有分量。”

教务主任抽出名单，从头到尾打量了起来，“你还真厉害……初中部，高中部，每个年级，每个班级都有人签名？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人缘和名气已经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了……”

杨小绵：“所以，我早就说了，根本就不是我的人缘了……很多同学听说我在收集为您请愿的签名，自己就主动找上我了……你得相信你教出来的学生，要不然你怎么能相信自己职责呢？你什么都不信的话，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所作所为真的没有错呢？“

教务主任擦了擦鼻子：“怪不得你们英语老师那么支持你去参加演讲……初中的时候，你好像还是个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吧，我还记得你妈特意找我，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你妈说你胆子小不爱吱声，让老师们培养培养你的胆量和你展现自我的能力。”

“你们高一十班竟然都签了名？你们……”教务主任有些不自然：“我好像对你们特别严格吧。”

“哦，高一十班都签名差不多是因为我的人缘，这个您就用不着感动了。”杨小绵说道：“不过，每个年级，十班，九班的签名的同学是最多的……高三十班全都签名了……这个您可以稍微感动一下了……相信我，高三十班是单纯地为了您才会签名地。”

杨小绵笑道：“您看，您的人缘比自己想象中得好吧？”

教务主任捡起一封信，他打开来，才看了没几行，就嗤笑了，“这个混球……我还以为他改过自新了呢，结果还是个混球，居然敢在信上就这么骂我，就没想过我还是二十九中的老师吗？”

杨小绵说道：“他之所以骂您，是因为相信您吧……”

“相信我什么？”

“相信您是个正人君子，不会私底下报复……您看，您的学生比您想象中还要了解您，要不然也不会胆子这么大了。”

教务主任点点头，随着他的视线下移，他的眼睛快速地眨动，“这孩子是有多蠢，他想要说的话十个字就够了，偏偏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一对，要是语文作文的话，肯定是要被差评的……得让他的语文老师多多关注他的语言组织能力。”

教务主任又拆开其他信：“啧，这是支持风纪小队的，认为风纪小队的存在让很多不良现象都消失了……”

“嘿，这个是强烈反对风纪小队的……这个孩子还挺理性的，分析得很对，有利有弊，目前看来，弊大于利，那么就证明这不是合适的方法……不能否认，有多班级和同学反而因为风纪小队的存在变得无法安心学习。”

“这个……这是抄的《死了都要爱》的歌词吗？纯属捣乱！”

“你们这些孩子啊……写的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教务主任一下子扭过头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真是写得乱七八糟的，你们老师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了……”

语毕，教务主任就不再吭声了。

杨小绵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在哭，生气，还是其他什么……

杨小绵想动还不敢，老师和学生就像是木雕，她只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会把它们给校长的。”良久，教务主任才突然开口说道：“就算给了也没用，我还是收着吧。”

杨小绵摇摇头，却同意道：“这是为了你组织的签名，你有权处置……不过，老师，你得明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们不需要更糟糕的老师来到当教务主任……我们高一十班的班主任当不了太长时间的教务主任的，我们明白，校长很快会从校外找来其他师资力量，到时候，说不定学校会往更混乱的方向发展……”

杨小绵起身拍了拍裤腿，她才走了几步，就被教务主任叫住了。

“等等……别回头！”教务主任似乎自言自语：“我不能让我的学生看见我这个样子……你没有要给我的信吗？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完成求助任务？”

杨小绵果然站住，没有回头：“这没有什么指标……全凭我们的心情，我们想要做好事，所以，就去做，不过，老师，有求必应屋真的和有求必应裙没有关系……我也反对有求必应裙，但不代表不能理解有求必应裙为什么会出现……”

教务主任：“什么意思？”

杨小绵：“你的学生们受到了压迫，感受到了无助，他们选择了离谱的方式发泄自己的脾气……他们还不够理智，他们还不够成熟，这才是你身为老师应该去引导和教育的，你还没死呢，就在这里自暴自弃了……那么，或许，你卸任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你不想干，还是有其他干劲满满的老师想要对我们好的……”

教务主任顿了顿，才扬声道：“怎么说话呢？一点儿礼貌都没有！我要还是教务主任的话，你以为我会放任你继续组织与学生身份不符的小团体吗？”

杨小绵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什么，她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信。

“老师，这是我写给您的信……我本来没想给您的。”杨小绵说道：“我看您挺有收藏欲的，这封信上写了什么您不感兴趣吗？这样吧，老师，只要你去医院探望庄穆央，我就把这封信给您……不管我写了什么，现在和未来的我会不会后悔，我保证信上的内容我不会改一个字的。”

……杨小绵回归自己班级的时候，发现同学们静了一下。

“你竟然活着回来了？”舒恩说道：“我以为你死定了。”

杨小绵：“你太夸张了……我就是送信过去，又不是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怎么可能会死？”

“恩，其实，早在你准备干这种事的时候，我好几次都认为你会被愤恨的同学给人道毁灭了……没想到，非但没有冷场，被你忽悠签名的越来越多……杨小绵，你可以偷偷地告诉我，你是不是会魔法？”

“哈？”杨小绵失笑：“你当我事巴拉巴拉小魔仙？”

舒恩：“我当你是会摆布人心的伏地魔！”

杨小绵看见周遭同学们欢迎自己的表情，她不由得安下心来。

突然，她的肩膀被肖圆圆一把按住了。

杨小绵惊了一把。

就听同桌肖圆圆阴沉地说道：“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你还是这么支持教务主任……小心我会把你的头发梳理成他的模式。”

杨小绵不解：“你这么讨厌教务主任的吗？怪不得你签名的时候一脸不痛快……不过，为什么呢？教务主任根本和你没有过直接接触啊？”

又见肖圆圆忽然冷笑：“我之前在走廊照镜子，结果……”

“你挨说了？”

“我挨说没什么，教务主任把我的镜子给没收了……”肖圆圆悲愤地哭诉：“我感觉自己要化身成白雪公主的后母了！！！”

小剧场1：

——“老师，你真是个昏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咱俩打过赌的，你说你不会变，也让我保持出心也不变。

我随然不是好学生，但你夸过我为人坦诚率直，为了朋友钢胆想照。

你是个混蛋，我还没有变呢，你竟然先变了……

该死的，其实，我还有很多想要写的，可是我不会写了……

最后一句话，我恨你！”——

这封信内容不长，教务主任却看了很长时间。

“错字这么多……第二个混蛋明明都写出来了，那么第一个错字是手误吗？”教务主任说道：“听说现在的孩子们太喜欢用手机打字，变得越来越不会写字了，看来是真的啊……”教务主任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