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入夜，丫鬟们将新调配的驱蚊香给落落送了来，虽然对常人来说，已经是无味的了，但是对落落，她还是觉得鼻子发痒，整夜燃着会十分不舒服。

但是，灭了驱蚊香之后，又会有很多蚊虫会来叮咬她。

落落不堪其扰，她穿着单薄的亵衣，蹬蹬蹬的去了江无情的卧房。

江无情洗漱了一番，正打算脱衣睡觉，却看到门口有个小脑袋一探一探的。

不知道为何，好像是蚊虫都不敢接近爹爹一般，爹爹身边总是没有这些恼人的蚊虫的。若是，和爹爹一块睡，那便没有蚊虫的烦恼了。

只是，不知道爹爹愿不愿意呢？

“落落，怎么了？”江无情问。

落落见江无情发现了她，她走出来，她只是穿着亵衣，更显得她十分的单薄瘦小了。

她手语道，“师父，房间里蚊子太多了，落落想和你一起睡。”

江无情招了招手道，“过来。”

落落走上前，江无情将这个小小的女童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一个人不好睡吗？”江无情问道。

落落点了点头。

江无情捏着她小小的手，他收她当了徒弟，自然会照拂于她。

“好吧，仅一晚。”江无情道。

落落重重点头。

落落先上床，睡在了里侧。江无情睡在外侧。

没有准备多余的被褥，不过江无情的被褥本就宽大，足够两个人盖的了。

落落进去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看着江无情，江无情躺好之后，给她掖了掖被子，道，“晚安。”

落落看着江无情，她觉得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爹爹啊。

她忽而上前，轻轻吧唧了一下他的脸，点了点头，又缩进了被子里。

江无情无奈一笑，只得再次帮她掖了下被子。

江无情的身边真的不存在蚊虫，哪怕他根本不曾用驱虫药，他的力量强大，让蚊虫根本不敢靠近。

落落睡了个好觉。

她似乎做了个梦，梦到爹爹牵着她的手，带她逛街，给她买好吃的，好看的灯，甜甜的糖人。

这便是她梦想中的日子。

她现在过的，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落落睡得太过踏实也太沉，早上醒来的时候，爹爹便已经不在了。

落落闭着眼睛闻了一圈，爹爹应该不在医馆里了。

于是她自己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吃过早膳后，便去了后院，找胥杜夫子继续学习。

到了晚上，江无情回到医馆，将手头上的事忙完了之后，打算休息。

然而，落落又找到了他，她又怯又期待地看着他，手语道，“爹爹，哦不，师父，今晚落落还可以跟师父一起睡吗？”

江无情看了看门口的小女童，他有些无奈，这个孩子，莫非是有些上瘾了？

江无情招了招手，“过来吧。”

落落高兴地小跑了过去。

就这样，自这日起，只要江无情在家，落落便缠着和他睡。

次数多了，江无情也就习惯了，落落也不再需要经过他允许，而直接将江无情的卧房当成了她第二个房间。

落落花了一两年的时间，和胥杜学习文字和人文等知识。

接下来的时间，就都跟着江无情，配药、炼丹、治病。

这一晃，就过去了四年。

这四年来，江无情想尽一切办法给落落治病，然而，一无所获。

他曾经和君沉风说过这件事，他说，“我越发觉得，落落的这一身毛病，她不是病。既然不是病，那靠着丹药和医术来治疗，便是治不好的。我曾考虑过是不是蛊，也排除掉了。后来我也想过是不是诅咒，后来也排除掉了。我现在觉得，更可能是一种秘术，或者禁术导致的结果……落落，也许不是什么普通人。”

尽管对落落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想，落落这诡异的毛病，让她显得身份不明。但是，江无情待她，却没有一丝改变。

他依旧几年如一日般，为她的成长花着心思，给她提供好的学习环境。而落落展现出来的天赋，更是越发让江无情吃惊。

即便她自能用凡火，却也能轻松炼制完美丹药。

他给人看病，落落也在一旁诊断，好些次，她提供的诊断思路，另天医江无情，也觉得有所收益。

江无情也愈发觉得，这个徒弟，没有收错。

然而，十二岁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小事。

这一日，平日睡觉时十分安静乖巧的落落，突然半夜惊醒了，随后，她哑着嗓子，叫唤了起来。

她立刻察觉到爹爹还在睡，赶紧捂住了嘴巴。

江无情被她的动静弄醒，睁开朦胧的眼，看向那个有些惊慌的女孩。

十二岁的落落稍稍有了些发育，但基本上，看不出太大变化。

落落握着拳，又赶紧松开，紧张手语道，“师父，我病了，我可能要死了。”

江无情好像闻到了些血味，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不由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你跟我学医了那么久，就没留意过天葵？你是普通人类，到了这个年纪，有天葵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吗？是天葵，她不会死吗？

江无情起身，打开门，吩咐了外面值守的丫鬟们一番，随后，丫鬟们便带来了赶紧的床单被褥，干净的适合落落的亵衣亵裤，最后，还带来了好些条干净的白色布带。

江无情到一旁坐着，丫鬟们则拉着落落，带落落到一旁换洗梳洗一番，并开始给她恶补起常识起来。

这时，落落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长大了。

同样的，江无情也认识到，他这个徒儿长大了，他不可再纵容她留宿他的卧房了。

丫鬟们走后，江无情走到因为方才的事而有些羞愧的落落身边，道，“在这个世界，女子天葵似乎还是有些隐晦避讳。然而，不必太如此，至少在师父面前，不必太避讳。”

江无情是天医，觉得这些都是天道自然的事情，也就不觉得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随后，江无情继续道，“给你的这些布带子，我已经让丫鬟们消过毒再送来的，以后你自己也需注意。很多女子用过后由于觉得天葵不得见人，于是都只是阴干，不曾消毒，日积月累，便容易染上女子病。你以后，不要让她人替你清洗，自己洗干净了，大太阳晒过消毒后，才能继续使用。无情医馆人来人往众多，你若觉得晒这些会觉得不便，你的屋子上面，倒是有一处没什么人去，又日头正好的地方。你可去那里晒。”

落落脸上羞愧的红晕又重了几分，爹爹真的很体贴，这些都替她想到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十分难以启齿。

她赶紧点头应下。

……

17

这一日之后，尽管落落心头依旧十分不舍，但，她还是决然的回去了自己房间睡了。

其原因，除了她来了天葵，觉得十分不便，更是由于那些丫鬟们劝诫她的话。

“小姐，你已经不小了，长期留宿天医卧房，让许多有意天医的女子误会了天医大人，以为天医嗜童，因此望而却步，耽误了天医的幸福。这对你的名声，和天医大人的名声，都是极其不好的。”

落落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任性，会对爹爹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他不是她爹爹吗？寻常人家，女儿赖爹爹的床，有那么奇怪的吗？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给爹爹造成麻烦。

然而，习惯是非常可怕的。这分开之后的第一夜，落落十分不习惯，连江无情，都有些不习惯。

次日，江无情去了黑风城倾风殿。

与之前一样，与神妃娘娘君沉风下起了棋来。

“你是说，近日你那小徒儿落落不缠着你了？”君沉风问。

江无情笑道，“她长大了，也懂事了。”

君沉风又问，“你对你那小徒儿，什么感觉？”

江无情道，“你别想太多，她才十二岁，我还能对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感觉？”

君沉风白了他一眼，道，“你忘记了，我和辛颜十二岁就确定感情了，那时也没见你觉得奇怪的，怎么到你这，十二岁就成了小孩子了？双标！”

说完，君沉风又道，“无情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喜欢过我的男子中，只有你一人，是暗恋。幻武师都喜欢干净利落，只有你，过于内敛了。你如今已经成神，千万年的岁月何其无聊，若有一良配陪你度过，我才能放心。”

江无情顿了顿，又笑道，“可你看，这么多追求你的男子，除了辛颜，哪个结果有我好的？至少，我现在还可以时常陪你下棋。你看那掖幽，每十年才能得你相陪一次。”

君沉风嘴角一抽，“我们俩现在这般无话不谈，是因为你已经将我放下了，而我们，也成了闺蜜。”

闺蜜……

江无情的嘴角也是一抽。

“哎哎哎，我闺蜜不止你一个，折魂那货也是我闺蜜。”君沉风笑道，“无情啊，你不会想将你身边的所有女子，都变成自己的闺蜜吧？”

“……落落不大可能的。”江无情平静德正面回答了君沉风道，“若一直无法治好她，她也就只是个凡人。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更何况我从未往那个方向去思量她。”

他有千万年寿命，若是真爱上了一名寿命不过百年的普通人，才是自寻烦恼，将来有得苦吃的。理智如他，不会去做这种不理智的事。

江无情又将话题引到君沉风身上，“当年，你在遇到掖幽的事情的抉择之时，是如何想的？如何做出选择的？”

君沉风落下一子，笑道，“从来都不曾存在选择。”

“嗯？”

“自我那年答应与辛颜相守一生，我的选择便定下了。虽然掖幽很好，待我也很好，但是，我的选择里，并不存在接受他。”君沉风缓缓道，“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未曾放弃，如今若劝他放弃，才是太过残忍……我虽没考虑接受他，但百年的心意相通相守，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我不愿他太过痛苦，所以，那时所想的全部就是，如何能让他好过一些。”

“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与狠心。”江无情道，“不过，能坚守本心，这也是你君沉风的魅力之一了。”

“而且，我觉得现在挺好。”君沉风道，“虽然我们家阿颜爱吃醋，但是，其实我就喜欢他这样的。他虽时时需要我哄他，有时也会因此闹些矛盾。但其实也乐在其中，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君沉风唇角微微上扬。

“是是是，谁不知道你君沉风日子过得舒坦。你们何时打算要第四个孩子？”江无情问。

君沉风的脸立马一沉。“也不知道是他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总在生儿子……我并不想要那么多儿子。下一个……等等再说吧。”

“风儿为何要等等？我们随时准备生闺女。”声音刚至，一名身穿玄色龙袍，霸气英俊无双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手里，牵着一名5岁的男童。

这男子一头白发，左处云鬓挑着一缕红，让他的霸气中，多了一分妖异。他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气质冰冷，但这些日子，一直和他夫人君沉风形影不离的，让他那冰冷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这便是神墟界最大势力——神朝国的陛下，辛颜了。

“无邪见过江叔叔。”5岁的小男童，辛无邪道。

江无情一笑，转而掏出了一瓶丹药，“圣七品丹药，拿去玩。”

“谢谢江叔叔。”辛无邪接过药瓶，一脸笑意。

辛颜贴着君沉风坐着，他的双手从她背后环过，轻声道，“下一步该谁下了？”

江无情笑道，“自然是我。你们啊，在我面前，也总是这般无所顾忌。”

秀恩爱，虐单身江无情。

“你不早已习惯了？”辛颜抬眼道，“你快点下，我要看风儿击溃你。”

江无情被催，只得先下了一步，下完后，辛颜唇角上扬。

“无情，你被辛颜激了，他就希望你下那呢。”君沉风笑笑，再落一子，江无情一看，满盘皆输啊！

……

18

无情医馆。

江无情还在皇宫之中，而无情医馆却来了名特殊的病人。

两位壮汉用担架扛着一名发着高烧、面色苍白、嘴唇惨白略紫、手脚生疮的病人进了无情医馆。

这一天，正好是落落在医馆当值，她在医馆四年，医馆里许多人也会了些手语，能够互相交流了。

无情医馆的病患，在进医馆之时，便会由医官进行分类。

大致按低到高分为，白羽，青羽，赤羽，金羽五类。

像普通感冒发烧，这类普通医师救能看的，为白羽病患，而送到江无情那边看的，大多为赤羽和金羽级病患。

这名病患一出现，医官就犯了难，他想了想，这种病症看起来极为复杂，最好让天医大人看看。于是分为了赤羽。

落落留意到出现了赤羽级病患，赶紧上前过来查探，这一查探，便察觉不对。

一股极为熟悉，似曾相似的感觉迎面而来。

落落赶紧手语道，“都离他远点！全部戴上防护面纱！苏景，你快去皇宫将师父请回来！”

看懂了落落的手语的赶紧用语言互相传递着落落的意思。

苏景和俞星舟赶紧上前，“落落，怎么了？”

这四年，苏景和俞星舟在无情医馆得到很好的锻炼，加上他们天资不凡，已经从药童成长成了医馆里的医师。

落落将两人拉到一旁，手语速度很快，她有些慌张，“这是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这可能是瘟疫。”

瘟疫？

苏景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紧迫性，立刻道，“你们两人，将病人抬到医馆里面病人的病房里。你们两人也别走了，隔壁还有一间病房，你们就住那。不用担心，饭菜吃食都有，免费供应！”

俞星舟也赶紧拿出很多的纱布，吩咐道，“所有人戴好纱布，洗手！无情大人回来前，医馆暂时关闭！”

苏景向落落和俞星舟点了点头，立刻骑马向黑风城皇宫飞奔而去。

无情医馆里的医师们素质都很高，很快分工明确，关上了医馆大门，将进来的病人全部赶了出去，随后四处撒上白灰，好些处也端上了火盆，以便随时消毒。

待大事情落定，俞星舟和落落进了那两名壮汉的屋子里。

无情医馆留有给特殊病人住的病房，但数目并不太多，总共也就十间。

之前已经有些重病患住上了几间，空下来的也就三间，这一下，又耗用了两间。

两名壮汉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留下，由于落落是手语，医馆的人也清楚话不能乱说，因此，也都未曾吐露‘瘟疫’这两个字。所以，两名壮汉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

落落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俞星舟则平淡又不失亲和地对两名壮汉问道，“那名病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何时发病，近些日子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壮汉们一一回答了俞星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