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上,一辆纹饰细致,质地精良的马车缓缓驶着。
“我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听说你如今在朝中风生水起。”车厢内的软榻上,墨子幽笑着看过来。
“你听说了?”落座于墨子幽的身侧,朗寅释淡笑翩然。
“两个月前,大内侍卫发现凤栖阁的线人正与煊王接头,并一举擒拿了相关人等。随后皇上撤走了由太子和朗康辙分别掌管的御林军和京畿卫,将御林军自行掌控,又将京畿卫交由你来负责,七皇子现在可是朝堂中人尽皆知的新势力呀。”墨子幽打趣道。
朗寅释云淡风轻,四平八稳:“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凤栖阁遭太子多方面打压,右相的死因也同与凤栖阁交涉有关,三哥心中自然生疑,他本不屑和江湖帮派扯上关系,但事出有因,与凤栖阁牵线也实属正常。”
墨子幽闻言点头。
“只是没想到,一牵线就被太子抓个正着,直接上报给父皇了。大内侍卫一动手,少有漏网之鱼,三哥的人被抓了,就不得不认了栽。”
“以朗康辙眦睚必报的性子,只怕是要窝火得很吧?”墨子幽觉得有趣,清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是啊,只是苦于找不到太子的把柄。其实,倒不能怪太子连番打压,他近来遭父皇猜忌,正愁无处翻身,把三哥的事情捅出来,也能分散一些父皇的怒气和针对。大家都是为了自保,这些手段并不新鲜。”
“太子?”墨子幽一顿,似笑非笑的望向她,“朗寅释,你现在可是越来越适应这个朝堂了,竟对本宫也藏着掖着,太子是从何得来的消息?”墨子幽说着,戏谑顿消,眼底是洞悉一切的清明。
“本宫被慧能囚禁的那次,连青芜都不知本宫的踪迹,皇陵又是如此偏僻的地方,你竟在几个时辰内就找到本宫。有这本事的,除了当时在场的凤栖阁阁主外,还有谁?”
“也不知是谁说,自己常年在边关,从未听说过凤栖阁,”她点破道。“你可还要在本宫面前继续装无辜?”
朗寅释闻言,扬眉一笑,眼底流露出欣赏与宠溺。
“原也没打算瞒你,凤栖阁的事情,不过是你未提我便未解释罢了,说来,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七公主的法眼?”
“嘴甜!”墨子幽听了她的话,柔了声音斟酌着言辞。
“不过,听闻你这半年主动拜访了各位老臣,一改众人对你孤僻冷傲的印象……我知你并非有心争夺皇位之人,怎会突然对皇位有了念头?”
“总不会是为了本宫吧?”墨子幽笑问,美眸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能让烨王转性的,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本宫了。”她说得自信,嘴角勾起,怡然含笑,脸颊上带着一抹薄薄的粉晕。
郎寅释不由大笑起来,她笑而不语,只定定看着她,两人离得很近,不由有几分亲昵劲萦绕在周围。
“你笑什么?”墨子幽觉察到她视线的灼热,被盯着有些赧然,只是话一问出口,便觉得好似要发生什么,她咬了咬唇瓣,突然有了两分怯意,望着朗寅释深邃的眼眸,听见自己细微地呼吸,除此之外,一时什么都忘了。
眼神交汇间,好似有暗流涌动,不经意的,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朗寅释望着绝美的人儿,那清澈的眼眸此刻如孩童般天真而懵懂,那一抹娇嫩欲滴的樱唇令她心动已久,此刻,由于主人的轻咬,似乎在无声地勾引着她,朗寅释缓缓凑近,小心的深吸口气,轻轻回答着,“本王觉得……七公主分析得很有道理。”
他们已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墨子幽心尖微颤,阖上了眼睛。
“两位殿下,我们到了!”马车外,车夫小六高昂的嗓门突然响起。
两人立时拉开了距离。朗寅释退回了原位,觉察到彼此间的窘迫,暗自笑了起来。墨子幽则撇开了视线,只觉心头一阵遗憾和失落涌上来,让她的脸颊红了又白。
看朗寅释打算掀开帘子下车,墨子幽这才想起她还有话没说。
“朗寅释——”她叫住了她,端正了神色,语气温柔而认真,“我是想告诉你……不要为任何人尝试改变自己,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朗寅释闻言一愣,回头正对上墨子幽关切的眼神,不由心头触动。
这个女子啊,那么细心,那么认真的照顾着别人的感受。
“不要担心,”朗寅释温柔一笑,宽慰道,明朗温煦的脸庞上,是笃定无惧,“我不辛苦,我是心甘情愿的。”
眼神流连在墨子幽绝美的脸庞上,朗寅释在心里默默道,为了你,心甘情愿。
“王爷,都准备好了!”马车外,小六高声报备着。
“来了!”
墨子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映,便见朗寅释伸手拉起她的手,笑着嘱咐道,“闭上眼睛,跟我来。”
不知道被牵着手走了多久,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当你看不见的时候,你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但有那人温暖的手牵着,有她善解人意的声音响起,墨子幽心里便只有欢喜和放心,一点也不觉得漫长。
顺阶而下,似乎是踏上了一艘船的甲板,这应当是个小船,不很稳定,脚下的船身在摇晃着。墨子幽稍一犹疑,便被某人揽了过去贴得紧紧的,随后的每一步都稳如平地。墨子幽忍不住直扬嘴角,她喜欢朗寅释偶尔有些霸道的温柔,喜欢感受到她的珍视和在意。
说来,墨子幽本是个大气的女孩子,不会为别人的一个举动牵动着心弦,可是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每个女孩子都会渴望被呵护和照顾,都会因为对方的温柔而心花怒放。
再冷淡的外表,都掩盖不去朗寅释那和琳姨一脉相承的温柔气质,这可不是女子独有的吗?也许,她本来喜欢的,就是一个作为女子的她吧。
船夫在船尾高声吆喝着,有人解了系船的绳索,船桨划过水面传来溅落的水声,游船悠悠的离开了码头。
睁开眼睛时,船头已点满了蜡烛。墨子幽定睛一瞧,只见朗寅释正惬意的端坐在船舱的蒲团上,笑吟吟的向她招手。她解了披风,在烛火下,被一身暗红银纹的圆领袍衬得眉清目秀,俊美无俦。
这是一个安静的船舱,两侧垂幔围出一个温馨的空间,仅能容纳两个人活动,舱底铺着银杏的落叶,点缀着些许花瓣,明亮温暖的烛火遍布,舱壁的文玩架子上,装饰着难得一见的鲜花,清新的香气充溢着整个船舱。
眼前的茶几上则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紫砂的壶,黑瓷的盏,在光线下透着深沉的质感,墨子幽顿时眼前一亮,又见朗寅释净了手,向青蓝色的兔毫盏里,细致的添了茶。
“‘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胚微厚,焙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都说你平时嗜茶,这茶具果然是上上品。”墨子幽点头赞美道,“带本宫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她眼中含笑,款款落座。
朗寅释将茶递上,敛了眉眼道:“你昨日问得问题,我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