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点点头,朝外喊道:“进来!”
推开门,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张秘书就被地上隆起的地毯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前扑去,为了保持身子平衡,背在身后为保神秘的鸭子猛然就甩飞了出去。
陈美如只觉头上一沉,继而一个白色的卡片从额头上垂了下来,硕大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给我最最最亲爱的继婆婆陈美如同志,花国好儿媳苏梅敬上”。
“老林、老林,”陈美如揪着卡片,也顾不得头上顶着什么了,“她这什么意思?”
林老瞅着那洞穿的鸭头一滑一滑地扫过她头上的额发,血糊的鸭脑跟着流了下来,眉眼一跳,止不住喝道:“别动!”
“老林,你凶我!”陈美如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
“先别说这个,”林老摆了摆手,对傻站在一旁的张秘书道,“快把她头上的鸭子取下来。”
“鸭子,什么鸭子?”陈美如纳闷地抬手去摸,摸到一个细细的毛绒绒的东西,然后她就捏着鸭脖,将它从头上拽了下来。
凤眸扫过鸭子灰白的双目,洞穿的脑仁,陈美如脑袋“嗡”的一声,遍体通寒,“报复!她这是报复——”
“什么报复?”张秘书上前一步侧身挡住林老的视线,垂眸逼视道,“夫人做了什么?苏同志要报复你?”
“我不过是让陈莹传了几句话,她……”
林老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叫了一声:“美如!”
陈美如身前站着高大的张秘书,看不到林老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担心,只听到了他的厉喝,遂心态一下子崩了:“这是我的家,我就是不想让外人踏入,怎么了,我有什么错,是她,是他们……一个个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美如,”林老一把推开张秘书,把妻子护在怀里,轻声哄道,“乖,没有外人,我答应你,这个家就我们一家三口,就你、我和建国,我们一家三口……”
张秘书退在一旁,静静地看了林老片刻,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年,收起身上的刺跟着这么一个人,真够瞎的!
“任贤!”林老叫住走到门口的张秘书,“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张秘书立在门口,看着林老轻声细语地将抽泣的陈美如哄上楼,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烟。
深吸了一口,转身踱到书柜前,隔着玻璃门看向里面的像夹,以前还以为李英同志,林红军、林建业兄弟以及他们妻儿的照片,之所以不跟林老、陈美如、建国他们一样挂在客厅的墙上,是因为他们的照片稀少,林老珍之爱之,不舍得放在外面经受风霜的洗礼,现在……
林老哄好陈美如下楼,盯着书房的灯光迟疑了一瞬,一步步走近,弯腰拽下绿头鸭脖子上的卡片。
张秘书回头,弹了弹指尖的烟。
林老的目光随着烟灰一起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这是以前的张秘书绝不会做的事,他在他身边三年,一向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何时这样放肆过。
“会县的李县长下月调离,”林老道,“我推荐你过去怎么样?”
“林老一向不是最烦他人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家人、亲信谋取私利吗?”
“你名校毕业,基层两年,市委副书记秘书三年,五年任职期间,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林老道,“我推荐你,也算是合情合理。”
“林老就不想知道,你妻子做了什么,苏同志要报复她?”
“她现在好好的,不是吗?”林老盯着卡片上的字,指尖从下面划过,“反倒是美如,被她刺激得差点精神失常。”
“呵!”张秘书被他这话逗乐了,“一个正常人,看到卡片上的话,可能会不舒服,大面上却不会怎样;一个心虚的人看到那句话,肢体上会僵硬一瞬,面上多少有些不自然;像陈美如同志这样反应过激的,真是难找,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虚,还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那句有病重重砸在林老心头,他捏着卡片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么强的独占欲,我觉得,”张秘书看着林老笑道,“你不该出门工作,她也不该上班,真的!你要真爱她,就守着她呗,俩个人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
“还有,”张秘书讥疯一笑,手腕一翻将指尖的烟摁灭在桌子上,“既然家里容不下外人,要什么保姆,要什么警卫员啊……”
林老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忍无可忍,断然喝道:“够了!”
张秘书很听话地住了嘴。
林老看着张秘书眯了眯眼,危险道,“做人,最忌贪得无厌。”
张秘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加大筹码,跟你要官呀!”
“不要官,你想要什么?”
啧!什么时候他想要的东西,需要向人讨了?
他就觉得跟了几年的人幻灭了,还特别特别为林红军不值,想发泄发泄,不行啊!
张秘书烦躁的扒拉了下头,懒得再跟林老废话,准备走了,目光扫过地上的鸭子,才觉得不对,他好像……把苏梅交待的事,办砸了!
……
天晴了,地上的路好走了,大家也更忙了,个个转成了陀螺。
插秧、打土坯、盖房子。
伐木、做家具。
挖笋、挖野菜、摘菌子。
修火炕,捡拾鸭蛋、鸟蛋。
苏袂也忙。
她寻了山涧的源头,是一条暗河,水质甘冽清甜,遂这两日忙着砍竹子,打通竹心,挖渠埋入地下,引水入院。
两个小家伙在家待烦了,缠着苏袂一起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