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富酬随儿玉绕过圣玛丽安医院综合楼,途径花园的芍药丛,到达东病栋,一路目测富酬估计这医院占地面积有一平方公里了。

神宫寺的毕生奋斗还算是规模可观。

“她家人不来吗?”富酬问。

“一次都没来。”

儿玉负责照顾新转过院来的那女孩,时常跟她聊天,和那样可爱坚强的孩子说话,她似乎都有了勇气去面对曾经。

“同样是孩子,怎么可以将她弃置不顾,既然有给她常年住院的钱,为什么亲生父母就不能来看她一眼?”儿玉了解她的家庭状况难免心酸,“我偷偷给她家里打过电话,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儿子高一要开学了,说出了什么状况,没时间,父母的心眼可以偏到这个地步。”

富酬听着,不好说什么。

“到了,就是这间。”

拉开门,儿玉垂眼站到门侧。

“不用防护服和口罩?”

“她想见你,快进去吧。”儿玉眨了眨眼,幽幽的泪光暗淡下去,“到了这时候也不用在乎那些了。”

富酬领会了她的意思。

而见到病床上那个纤细苍白的好像要化进雪白被褥的身影,向来能言善辩的富酬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在这过的好吗?”

“很好,院长姐姐面冷心热,对我特别照顾。”

出乎意料,她精神渐渐抖擞,说话也连贯了起来,不再喘个不停。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按你说的放在院长姐姐办公室了。”她从枕头下拿出富酬给她的小盒子,“也让儿玉姐姐帮我拿回来了。”

富酬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漆黑的红眼蜘蛛,机械造物,和一副眼镜,有朴素花纹的银亮边框。

眼睛框边花纹凹陷处是他嵌进去的针孔摄像头,富酬让她把镜面朝正放在神宫寺桌边,能拍摄画面,无法录音。

而那只假蜘蛛则改装成了录音设备,提升了声音识别的灵敏度,放进书架边的盆栽里。

“我觉得你戴这副眼镜会更好看,不过镜框要再细一点。”

对医院时尚杂志有资深研究的她笑眯眯的说。

“对了,怎么不见院长姐姐,我也叫她来了。”

频繁的治疗和漫长的疗后疼痛让她无暇接触电子产品和社会新闻。

“神宫寺院长在忙。”

“也是,她可是院长。”她向往的凝望惨白的天花板,“我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那么厉害的人。”

“给你出道选择题。”坐在床边椅子上,富酬低头拾衣角擦拭眼镜片,“选眼镜,坏人会罪有应得,除了我;选蜘蛛,所有坏人会被一网打尽,包括我。”

“让我想想……”

富酬耐心等着回复。

她被难住了,同时她忽然隐约预感自己没有时间做长久思考了。

“我选眼镜。”

听她逐渐艰难和微弱下去的呼吸,富酬问:“为什么?”

“让一个坏人逍遥法外肯定是坏事,我死前总算做了件坏事。”

她年纪轻轻,没做过一件坏事就要承受这种不公平对待,生死有命只是自我安慰,她开始流泪,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生命的结束自然又突然,我一直知道……知道我,我会死,人都会死,只不过我比一般人早的多。”

她眼前似乎黑了,像条离水的鱼,手不禁四处乱抓。

“我害怕……”

富酬接住她乱挥的双手,手被指甲抓破了一点,她营养不良的指甲也折了,只是双方都不在意。

“我跳楼的同学,我想她最后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她着地姿势是手肘撑地的俯卧,说明她临死前挣扎了,她不想走,我也不想,我怕了,不想死了……”

她大口呼吸,过呼吸以致头脑晕眩,反而让她逐渐平息。

“太难看了,我赖着不死的样子太难看了,是吧?”

她气若游丝,富酬只有侧头在她脸边才能听清。

“不。”富酬断然否认,“据表面统计,四年前全球有3.4亿抑郁症患者,十年内增长率18.4%,死亡率16%,说明现今至少三亿一千万人苟活于世。”

“那么多人因为畏惧死亡而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