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闹腾了一番江婉容也被勾起了食欲,就着梅花纹青瓷碗喝了两小碗,热气一熏腾,脸上的颜色也活起来。

茗雪瞧着情景,在一旁小声地说,“味道可还好,大少爷一早就送过来,说是给您尝个新鲜。奴婢听小厮说了,大少爷知道你爱吃这些,亲自带着人去五子林找的。”

她口中的大少爷是江婉容的唯一的胞弟江乔辞,如今是十三岁的人了,学堂里没有学到什么东西,被李氏用钱玩养着,最后养成了一个废人。书文一概不知,吃喝玩乐倒是占全,最后被人沾染上了赌,被承恩侯府扫地出门,潦倒而活。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胞弟,因为母亲早逝,江乔辞对她更是多了一份依恋。上一世为了不抹她的面子,半分没有开口求她。等她知晓时,弟弟已经离开了盛京,没了踪迹。

骨子里流着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江婉容还记得自己死后不久,久未出现的江乔辞去了镇国公府,双目赤红要要替她讨回一个公道,最后被护卫赶出去,摸索到她的坟前,哭得直不起来身。

鼻尖酸涩,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忍着泪意,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声,“他现在人呢。”

“该是没回来,先生说少爷的功课不行,留在学堂教导,怕是要等入了夜才能回来。”

江婉容这么一听,原本拿着勺子的手顿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里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记得沈夫子是不留堂的,他也不是个好学的,怎么就乖乖留下了?你去找个靠谱的小厮,瞒着人偷偷去打听了,看到底去什么地方。”

茗雪觉得疑惑,却也没问,直接出去安排。

没多个时辰,小厮递了话进来。

江乔辞跟着人进了赌坊。

一团火气直接冲到头顶,江婉容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仿佛江乔辞踏错了这一步,前尘旧梦便会一一再现,将她打击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绯珠是几个丫鬟当中脾气最泼辣的,可这事也不敢多说,委婉提了,“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沾染上的多是没个好下场。少爷若是去见见场面倒也还好,要是被迷住... ...”

“他倒是敢!”江婉容猛得一拍桌子,“叫人在门口等着,只要他回来了就直接带到着。”

她性子不好,但也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院子里的人都屏气不敢大动作,担心等会姐弟两个起了冲突,还是晴安劝着,“等少爷回来了,你且缓缓,问问原委再规劝也不迟。少爷素日里就听你的话,也知道是非,定是知道好歹的,切莫因这件事情伤了姊弟两的情分。”

“我知道,只是寻他过来问问。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当真还能吃了他不成。”江婉容按下去脾气,心烦意乱,拿过一个软枕去扯动上面的流苏,半天都觉得不解气,往里边一砸,又唤了绯珠去瞧瞧动静。

谁知道这一晚上,都没有听说江乔辞回来。

江婉容顾忌着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也不敢频繁派人过去,让绯珠去告诉闻观院的丫鬟,等江乔辞回来之后,来扶芳院一趟。

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江婉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一直梦见从前的事情。她被李氏母女哄着,在新婚之夜同陆谨言翻了脸,后来看着她的丫鬟一个个惨死,徐氏塞了一个男人去她房里,将她扔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没有人记得她,包括她那个夫君。不过江婉容也不怪他,毕竟他们之间仅有的那点情分早一开始的时候就没了。而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陆谨言护着她,在她死后没让那些老虔婆创扬谣言已经是仁至义尽。只有乔哥儿摸到她的墓前,一声一声地叫她“姐姐。”

她所有的下场都是报应,她都认了,可是他的弟弟做错了什么?她的乔哥儿先出学业不行,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明明比她小上两岁,却事事都护着她,怎么好好的就染上赌瘾,怎么最后就被赶出侯府了?

江婉容醒来的时候,枕巾上都是一片湿渍,一时恍惚以至于分不清哪个是梦里哪个是现实,脸色苍白得吓人。

绯珠进来说,“大少爷来了,还在外面等着,您现在要见他吗?”

“见,扶我起来。”江婉容咬牙说。

☆、004

“姐,你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干什么?等会儿我还要去学堂呢。”江乔辞还不知道自己去赌坊的事情被知道了,嬉皮笑脸地凑到江婉容的面前,“听说新开了一家店,里面都是南疆那边的新鲜货,我在里面预定了,给你戴着玩。”

“你那里来的银子。”江婉容看着他。

江乔辞撞见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壁的边缘转动。“没什么,就是和别人比骑射,赢了一些彩头。”

“你和我说实话,你这个钱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你昨天晚上又去了什么地方?”江婉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摔,发出巨大的声响。

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皆是面面相觑。

夏岚是个心直口快的,问了晴安,“里面该不会是直接打起来吧?我们要不要进去劝劝。”

“姑娘知道分寸,她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守着便是了。”晴安现在门口,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性子冷清,不怎么和别人亲近,底下的丫鬟都有些怕她。所以她说话了,也没有人敢顶,全都安静下来。

里面的江乔辞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低着头不肯说话。

江婉容真的气急了,她从昨日一直担心到今日,就怕他做了什么错事毁了一生。现在见到他死不承认的样子更是恼怒,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你不说是吧,我去问问你的小厮,昨夜一夜未归,你都去做了些什么。谁若是不说或是说了慌,我便直接把他交给管事,治他一个看顾不严之罪。”

江乔辞见她动了真格,连忙走到她面前拦着,青稚的脸上都是慌乱,里面还有些别扭,“姐,你能不能别问了?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

“进赌坊还不是坏事吗?”江婉容反问,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江乔辞的年纪很小,不要逼迫他,而是将他一步一步往正路上引,“你看多少人为了赌散尽家财,最后家破人亡的。我们府上虽说比普通人家富裕,可再富裕,又有多少银子能够让你赔进去。你日后也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若是被人翻出这些旧事该如何。”

“我只是为了挣一些银子,等赚够了之后,我不会再进里面一步。”江乔辞去扯她的袖子,与她相似的凤眼里露出哀求,“姐,我这么大的人有分寸的,你不要一直管着我。”

有时候,别人一句无意的话,最能往别人的心窝子里戳。江婉容觉得从心脏处蔓延出丝丝疼痛,疼得她直不起身。她眼前一片模糊,脚下发软,一手撑住桌面后,狼狈地低下头,很快脸上都是一片冰凉。

娘亲过世前,想必也考虑了,有后娘就有后爹的情况,拉着她的手和她说,以后就剩她们姐弟两了,让她多照应一下弟弟,别让乔哥走了歪路。

上一世江乔辞也和她说出同样的话,她也真的因为赌气再也没有管过他。江乔辞后来被赶出侯府下落不明,她一直为这件事情自责着。

现在猛然听到相同的话,前尘旧事纷沓而来,她心里有些接受不了,最后双手掩面,双肩耸动,任由液体从指缝间滑落。

“姐,姐。”江乔辞彻底慌了,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最终还是放下,撩起袍子直直地跪在他面前。

“姐,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你别哭了行不行。”

室内是一片安静,只有女子时不时地抽噎声,没有人回答她。

江婉容冷静下来之后,理智也开始恢复,她哑着声音问:“那你和我说说,你要这些钱干什么?”

江乔辞面少闪现过挣扎,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