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见自己说完,余令哑然,笑的更加得意:“我偏要提你,说你有多讨人厌,看看那些爷会不会朝我发气。”
余令轻笑:“随你。”
余令少笑,笑起来表情也是清清淡淡,仿佛是有什么巨石狠狠压在她的身上,桃红看着她这个笑就觉得烦闷。
桃红走后,余令忍不住又打开了菩萨底座。
纸笺依然只有那两张,自从沈屺春出现之后,谢辞非没再继续给她送任何信件。
想到那日听到的话,若是沈屺春派人守在了水月楼,他不送信估计是怕被沈屺春发现?
点了烛火,余令把两张纸烧成了灰,怎么藏都没有化成灰来的安全。
只不过没了信,余令心空了半晌,仿佛信纸上的话也随着黑灰烟消云散,像是没存在过。
往常她心里没底的时候了,喜欢用绘画来让心情平静,余令看向彩蝶给她准备的笔与纸。
她分明已经与她说过,说她不会在水月楼里作画,彩蝶还是多此一举的收起了桌上的琴棋,换上了笔墨纸砚。
青竹做的笔触感粗粝,画笔的用的是灰兔毛,算不上什么好笔,但她握着那刻,看着白纸脑海里平白冒出了不少的画面。
落笔下去,一张纸片刻就被填上了杂乱的笔墨印记。
粗细不同的线条在宣纸上交织,顿笔点像是花又像是无意撒上的墨点,余令停笔的时候怔愣半晌,这画恐怕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看懂她在画什么。
她曾想过锦衣玉食乃至她的尊严都是家族给的,余家出事她的所有东西被收回被践踏都在情理之中,可画是她与生俱来,独属于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不想在水月楼里作画,因为她不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玷污。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连画也不可能独立于家族存在,锦衣玉食时她画的画是风光霁月,万物有灵,没了余家她的画也见不着光了。
彩蝶进屋送茶的时候,见着余令站在桌前,手里还提着笔,惊喜地道:“姑娘你画画了啊!早知道我就不跑出去了,应该在屋里给你磨墨。”
“砚里本就有墨。”
“那我也应该侍奉左右……姑娘你画的真好。”
彩蝶凑到了桌前,眼睛发光地道。
“你看得懂?”
被余令一问,彩蝶转了转头,仔细地看了一遍放在桌上的画纸:“大伙都说我傻兮兮的,我看不懂姑娘的画正常的很。”
余令被她逗得发笑:“不,任谁都看不懂。”
“那姑娘看得懂吗?”
余令看着纸上勾勒的线条:“我的画我自然看得懂。”
“姑娘看得懂就好了。”
彩蝶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吹干,用镇纸压好:“姑娘今日也要出去走走吗?”
余令点头。
这几日,她每日都会出去走动,等到入夜热闹时回屋。
“昨日下了雨,林子里的竹椅都湿了。”彩蝶可惜地道,“不如去池边坐一坐?”
余令没什么意见。
水月楼的池叫月幽池,池边种了大片海棠,水面荡漾深粉花瓣,偶有柳枝掀起涟漪。
“这里到处都是半透的软纱?”
看着水榭围着的一层层绯色软纱,余令扭头问彩蝶道。
水月楼的屋子能没门扉的就不装门,全都是半透的纱,姹紫嫣红各色都有。
“这般漂亮吧,而且有些客人不知轻重,到处是纱也能让人听到个响,免得出了事我们都不晓得。”
两人一同坐在水榭里,余令看着水面,而彩蝶撑着脑袋打瞌睡。
有人把彩蝶叫走,余令依然坐在原处,直至面前被黑影遮住,余令汗毛竖立,抬眸却松开了口气。
来人穿着宝蓝色圆领袍子,一双桃花眼,面相三分风流,是谢沣,不是沈屺春。
“你以为是谁,吓成这个样子。”
谢沣语调轻松打趣,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余令的身份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里也不是水月楼。
“我以为谢二哥你会过段日子才有机会见我一面。”
余令面色沉静,谢沣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沉稳了起来。
“你受苦了……我说的那些话恐怕传到你的耳中了吧?”
不是传而是亲耳听见,只不过那些话不是对她亲口说,她自然只会信一半。
余令摇了摇头:“谢二哥来是想对我说什么?”
“你瘦了。”
谢沣上下打量余令,目光痛惜,“我算是看着你跟长文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就跟我妹妹无异,是我无能救不了你,任你被姓沈的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