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多的时间里,道统发生了许多事情,都是沈休明无从得知、乱荆山道士也没有告诉慕行秋的。
道士们最关心的不是蓬勃兴起的妖族,也不是流离失所的庞山,而是封闭至今的望山,那里不只有当代祖师,还有各家道统的大批高等道士,自从包括申继先在内的少量道士成功逃脱之后,望山再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道统先后组建了不下十次使者队伍,从各个方向进发,却没有一支能够靠近望山,不是被含有大量不洁之气的冰雪拦住,就是遇见埋伏的妖族,各家道统忙于自保,都不肯派出最强大的道士,打不过信心倍增的妖族。
接下来就是旷日持久的谈判,光是确定谈判地点就耗去一年的时间,经历过乱荆山风如晦之乱,在任何一家道统聚会都成为危险的事情,皇京最后成为唯一的选择。
数年的拖延与拉锯之后,八家道统终于明确一件事:必须先弄清望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困在那里的大量高等道士解救出来,。
即使是庞山也同意这一点,重建庞山、夺回祖地是一项极为长远的任务,如果能迎回各科的高等道士,将会事半功倍,不至于连选一位注神境界的宗师都这么困难。
道统不得不对最差的局面做好准备,那就是高等道士全部死亡,镇魔种也已失效,道士们将要直接面对大批魔种的直接进攻。由于没有服日芒道士,道统最为强大的几件镇山之宝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于是风如晦当年的冒险行为又被大家想了起来。
风如晦试图以司命鼎控制其他道士,当然是大错特错,她被关进拔魔洞实属罪有应得,可她的手段却值得借鉴,司命鼎在封堵虚空的功效方面远远比不上镇魔钟,但是与神魂配合。却是一件强大至极的武器,能够弥补道统力量的缺失。
与神魂结合的真幻就这样进入道士们的视野。
道统之所以迄今仍未展开实质行动,是因为有许多事情要提前谈妥:首先得在一件事上取得共识,神魂和司命鼎不能再归一名道士所有;其次,乱荆山动用司命鼎,该得到哪些好处?最后,夺得神魂的道士又该如何奖赏?
高等道士们不紧不慢,一项一项地争论,最终达成完整的协议,各家道统摩拳擦掌。准备开始追捕真幻、夺得神魂了。
左流英的语气不冷不热,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期间取出数件法器,摆在面前,对慕行秋进行全面检测,“你没有度劫,还是吸气七重。”
“嗯,我没有度劫。”慕行秋正为此感到纳闷,自己只是吸气道士。按惯例是没有资格参与道统大事的,一向守口如瓶的左流英为何如此坦诚相待?
度劫这种事情无需解释,度不过去就是度不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左流英默默地收起法器。同样没有表现出态度,过了一会才说:“可你的幻境到了第七层。”
“没错。”
“你发现这里面的问题了吗?”
即使对左流英已经很熟悉,站在他面前,慕行秋仍会生出一丝紧张。就像是小时候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却不得不接受秦先生的检查一样。
“缺少强大内丹的支撑,我的幻境不太稳定,明明已经达到第七层。偶尔却会突然降到第三四层,我真正能稳定下来的是第五层。”
“一次‘偶尔’就会让你丧命。”
“我明白。”
关于修行,左流英没再多说什么,他又托起那片生有文字的叶子,“你的看法是什么?”
慕行秋更加紧张了,左流英似乎在把他当成高等道士对待,可紧张也带来一丝兴奋与骄傲,他认真地寻思了一小会,“一种可能是真幻施法,她进不去拔魔洞,想要我帮忙。另一种可能是某家道统想利用我引出真幻,所以不希望我留在乱荆山闭关苦修。”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的话,出主意的人对你和真幻非常了解,甚至知道一名凡人是你的朋友。”左流英说到“朋友”两个字时,腔调略有变化,他连道统内的朋友都没有,更不用说他向来厌恶的凡人。
在禁秘科首座的眼里,只是开窍、通关的弟子仍是凡人。
“那就只剩下牙山申忌夷和乱荆山的孙玉露,这两人都有机会了解我的过去。”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个可疑对象。”左流英提醒道,像一名耐心而严厉的师父。
“庞山?”
的确,庞山道统内部了解慕行秋的道士更多一些,在沈园弄出一些带字花草也更方便,但这也是慕行秋最不愿意考虑的方向。
“夺得神魂的道士将得到丰厚的奖励,可以随时随意使用各家道统的镇山之宝,如果他能升到服月芒境界,还将自动成为下一代祖师。你要知道,祖师不只是名义上的好处,还能得到各家道统按时按量供奉的宝物。正因为如此,方寻墨不顾祖师身份封闭望山,才显得特别不可理喻。也因为如此,会有许多道士生出跟风如晦一样的野心。”
“我明白了,从此以后,我会警惕一切人。首座,你支持道统的这个决定吗?”
“不要问我没有意义的问题,无论我支持与否,八家道统已经共同做出决定,任何人的看法都已不再重要,我要做的事情跟别的道士一样,抢在所有人之前夺得神魂。如果你需要时间犹豫不决以安尉自己对真幻的感情,我可以等一会。明天过来找我,咱们接着谈。”
“不用等明天。”慕行秋心里明白,庞山尚且无力反对的事情,他更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让别人夺走神魂。他总有一种感觉,真幻早晚有一天会将神魂还回来,在别的道士手中,神魂却将会永远和芳芳的魂魄分离。
“真幻和神魂分开不会有危险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