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音看着仰面躺在身边的婴儿,笑了,也哭了。生产过程并不艰难,有母亲的照顾,一切都很顺利。是个男孩,眼睛还没有睁开,哭声震天,看上去非常健康,四肢晃动,隐约像是在打拳。
杨清音觉得自己的心境就像是个筛子,千情万绪噼里啪啦地滴落,没有一段是完整的,也没有一段是清晰的,她不仅做不到道士的冷静沉稳,甚至不能像普通凡人一样镇定。
“他这么大,真是我生出来的吗?”她笑着问,脸上全是泪痕。
杨母怜爱地看着女儿和外孙,她生产的时候没有这么狼狈,因为她不用担心孩子会被别人抱走。
&nbs※∠,±anshu∧ba.p;“察觉到了吗?他有内丹,吸气三重,没有左流英出生时的境界高,可这已经非常罕见了,他是杨家,不,是庞山、是整个道统的奇才。”杨母难抑心中的兴奋,忍不住又伸出大拇指按在婴儿额头上,感受他的内丹旋转,“假以时日,他肯定能超越左流英的境界,因为他有预言在身。”
杨清音的泪水又流出来了,她本来已经决定顺其自然,如果道统真的要带走孩子,她只能同意,毕竟在道统更安全一些,可现在有点动摇了。
她厌恶犹豫不决,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风格,努力收住哭泣,抬头说:“他姓慕,母亲,他不姓杨、不姓申,只能姓慕。”
杨母轻叹一声,“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一块回庞山吗?”
杨清音坚定地摇摇头。
母女二人同时陷入沉默,只有婴儿的哭声长盛不衰,杨清音的注意力还是转回到儿子身上,“小孩儿都哭得这么厉害吗?”
杨母微微皱眉,“普通的小孩是这样,可是道门子弟……你出生的时候只哭了两三声。胎生内丹的婴儿应该更成熟一点吧。你抱抱他,喂他一点奶水,或许他饿了。”
杨清音抱起婴儿,转过身去,可婴儿挣扎得太厉害,她甚至没法掀起衣裳。
杨母也费解了,脑子里突然听到一些声音,神情微变,轻声说:“把他抱出去吧,祖师和宗师都来了。”
“这么快!”杨清音吃了一惊。她对外面的事情毫无所知,就是现在也听不到特别的声音,“除非道统明天就退隐,否则的话我不会让你们把他带走。”
“先出去再说吧。”杨母的兴奋之情逐渐消减,开始感到婴儿的啼哭持续得太久,也太高亢,没有道门之风,左流英刚出生的时候绝不是这个样子。
秃子在门口早就等急了,嗖的一声从杨母身后绕过去。到另一边贴近了观看杨清音怀中的婴儿,然后极为认真地说:“像,真像小秋哥,你看他的拳头。握得跟小秋哥一样紧。”
杨清音笑了笑,然后看着不远处的十七名道士,心情已经不是意外,而是惊骇了。她认不全这些道士,可是看出他们的地位和境界都不低。她将婴儿抱得更紧一些,发现镇魔钟已经没了。再向北望去,海面已经变成一片瑰丽的奇景,如梦如幻。
杨母也很意外,向众道士施礼,然后恭敬地对庞山宗师杨延年说:“此子哭闹不停,不知是何原因……”
杨延年点下头,他与其他道士正是为此唤出杨清音母子,想要亲眼看看并检查一下哭声震天的“道统奇才”。庞山宗师的手中飞出一条极细的光线,慢悠悠地接近婴儿,杨清音看到了,没有躲避。
秃子却飞过来,试图拦阻光线,他看不到光线的形态,只能隐约瞧见法术的轨迹,“啊呜……”他张嘴去吞法术,可是毫无用处,光线直接穿过头颅,落在婴儿身上。
片刻之后,杨延年收回光线,退后一步,一句话不说,杨母和杨清音都是莫名其妙,婴儿的哭声仍然响彻云霄,不见半点减弱。
祖师方寻墨走到杨清音近前,伸出双臂,“可以吗?”
杨清音尚在犹豫,秃子急忙道:“别给他,老娘,他们在对你施展法术,你觉得是心甘情愿的,其实是他们控制的。”
“婴儿的内丹有些异常。”方寻墨补充道,没有收回双臂。
杨清音还是交出了婴儿,她也开始觉得婴儿的哭声不太正常,而且力气大得惊人,她得用上法力才能不让他从怀里挣脱出去。
方寻墨没有接住婴儿,而是用双手施法,让婴儿悬在他的身前,秃子十分紧张,他是唯一不在乎婴儿哭闹的人,在婴儿下方飞来飞去,以作防护。
方寻墨手中发出极柔和的光,将婴儿整个包裹住,他的脸色虽然不变,光芒却逐渐盛大,连秃子也能看清了。
秃子停止飞行,看了一眼杨清音,忍不住问:“这样可以吗?老娘,小小秋才刚出生……”
杨清音冲秃子点点头,她心里有数,高等道士们或许会强行带走婴儿,但他们并无恶意,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尤其是婴儿的哭声令她心焦,母亲的本能告诉她,必有什么东西让婴儿感到不舒服。
包裹婴儿身体的光芒慢慢收缩,最后进入了婴儿体内,杨清音和母亲屏息观瞧,秃子也不再多嘴多舌,紧紧盯着悬在空中的小东西。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众人耳中终于恢复平静。
杨母大大地松了口气,向庞山宗师说:“他有内丹,吸气三重,庞山的又一个奇才,只比左流英差一点。”
祖师仍在施法,婴儿停止大哭之后仍不老实,拳脚乱挥,挣扎得更厉害了,杨清音的心跟婴儿悬在一起,几乎没听母亲与宗师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