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勇的后心遭受重重一击,他想逃出踏浪城,被叔父的妖术师护卫一招击中。妖术师是踏海将军的心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将军的心意,绝不会让王孙一逃了之。
妖术是一股微微发亮的灰色烟雾,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良久方才散去,那时候拓勇已经失去意识,在别的眼睛看来他已经死了。
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烟状妖术击在身上像冰一样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遍布全身,不仅冻僵了肌肉,甚至堵塞了耳朵、遮挡了视线,拓勇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一动不动。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死后的魂魄状态,可是很快又觉得不对,据说魂魄在七日之内能看能听,一生的▲,↑anshub↘a.往事都会在眼前掠过,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可以回想往事,往事却不会自动浮现,总之这与传言中的魂魄状态大不一样。
拓勇默默地等待着,将往事抛在脑后,专注地憎恨这个世界,因为那些他应该得到而没有得到的身份与荣誉,他相信这个世界亏欠于他。
拓勇死在踏浪城混乱之初,身为王孙却没有受到多少关注,妖术师本想带着尸体回去见踏海将军,结果被一群散修围攻,只得放弃尸体自顾逃命去了。
尸体躺在街上,人来人往,妖来妖去,谁都没有在此停留,渐渐地,周围倒是多了几具尸体,火焰燃烧,转而熄灭,惨叫与哭声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在这个情绪饱满激昂的城池里,生命变得极为廉价。
拓勇突然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贪婪地呼吸混浊的空气。脸色接连五次由白转红,仿佛潮起潮落,终于,他能站起来了。
半妖殷不沉走过来,惊讶地看着舍身国王孙,“你竟然选用他的躯体?而且还是一具死尸,我的躯体有什么问题吗?”
“我自有理由。”慕行秋说,对这具新身躯还不太适应,“拓勇的泥丸宫与道士更相近一些,比较适合我居住。”
“嗯……我觉得还不如那尊墨玉神像。”殷不沉不太高兴。拓勇的容貌加上道尊的意识,让他在鄙视与谄媚之间兴趣棋不定。
墨玉神像是个不错的寄居之所,但有一个坏处,施法受到不少限制,慕行秋在与麻先生斗法时不得不离开神像,以淡蓝色的本身直接对战,拓勇拥有妖身与妖丹,能够施展慕行秋的大部分法术。
“我不想总被人捧在手里。”慕行秋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前走去,完全适应这具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也没必要非用拓勇的躯体啊。城里的拓氏王族肯定不止拓勇和他的叔父,不如我去找一个更厉害更年轻的王族……”面对着拓勇的面孔,殷不沉发现自己的谄媚功夫下降了一大截,因此尽力撺掇慕行秋改换躯体。
慕行秋暂时还能飞。努力操控新身,不理殷不沉的唠叨。
“亏你还特意找到这个地方来。”殷不沉连连遥头,他对待任何人类与妖族的态度向来与对方的实力紧密相关,拓勇的身躯越显得软弱。他越没办法将之当成道尊。
前方的街巷里冲出十几名人类,个个手持棍棒刀枪,连吼带叫地杀过来。殷不沉与拓勇都有獠牙尖耳这一类明显的半妖特征,在这群人类看来无需询问就可以击杀。
殷不沉跟在慕行秋身后,没有出手,他想看看道尊的实力还剩下几成,这决定了他是不是要继续跟随,以及以什么态度跟随。
“唉。”殷不沉长叹一声,觉得事事不顺,开始怀念服侍异史君的单纯屈辱的岁月了。
慕行秋伸出右臂,没有闪电或是任何可见的法术发出,连务虚的念心幻术也没有,起码殷不沉感觉不到,他相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挡不住务虚幻术也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什么都没有,慕行秋就像是普通的妖族因为恐惧而无意识地伸出手臂,对面的人类越来越近,手中的刀枪在某处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殷不沉预感到不妙,但是仍决定暂不出手,拓勇若是肢体残破,慕行秋就不得不另换一具躯体了。
结果他的预感错了,那群人类直接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毫无停留的意思,目光盯着前方,好像目标离他们还有几十步远。
“念心幻术对凡人的效果还真是好得出奇,道尊,您没累着吧?”殷不沉几步跟上去,做出搀扶的架势。
慕行秋摇摇头,坚持自己行走,幻术对凡人的效果确实更佳,他在众人脑海中造出幻象,引诱他们继续往前追赶,等到幻象消失,人类会以为妖族逃跑不见,而不是自己看错了。
远处传来一个洪亮而低沉的声音,那是洪福天,他在反复念诵一篇简短的古神经文,内容也很直白,在说众生无差一律平等。
殷不沉撇撇嘴,“散修的‘幻术’可就差远喽,没有道尊的帮助,洪福天可没法对抗半魔的肉身大祭。”
“别着急。”慕行秋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新躯体,再过一会就能上天飞行。
“真是奇怪,道尊不是要建立一支军队吗?踏浪城里有数十万人类与妖族,港口里还有大量战船,您已经击败半魔,为何不夺取大军呢?除了圣符皇朝和舍身国,放眼天下还真找不到如此规模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