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手一挥,“大哥,别听她瞎比比,我们只管收钱!”
凉纾从未觉得时间有如此漫长过,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一样。
她也不知道她毫无逻辑的话能否引起顾寒生的注意。
不消说顾寒生现在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相反的,她还处处威胁他,这些行为他恐怕恨死她了吧,还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给她转钱?
凉纾想,她可能真的只能为自己的手指多争取这么一会儿长在自己身体上的时间了。
可十分钟后,她的账户收到一条转账记录。
一百五十万,不多也不少。
凉纾猛地一个激灵,看着屏幕上的提示,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她几乎大脑缺氧。
她手都是抖的,指着上面的数字,“我说什么来着……”
等凉纾将所有钱都转给他们之后,外头忽地响起警笛声,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一把攥住凉纾衣领,“臭娘们,你使诈!劳资今天非要剁了你一根手指……给我拿刀来!”
她也正疑惑,“我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呢,我怎么可能……”
有人推门进来,语气焦急,“大哥,我们运气太尼玛不好了,遇到搜查的了,赶紧走吧。”
……
于慎之带着一众人推门而入时,房间里只剩下凉纾一个人了。
她就站在中央,灯光自她头顶洒下,将她的皮肤映衬得格外地白。
凉纾看着站在最中间的人,抿唇淡淡地笑,“于sir。”
于慎之打量着她,身上的阳刚气让凉纾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他走上前,拧眉看着她,眼神有震慑人心的力量,“难得你还认得我,你在这儿……”
他扫视着周围,没把话接下去。
凉纾笑,把他的话接了下去,“我喝酒呢。”
一地狼藉,酒瓶滚落各处,被踹翻的茶几还未来得及翻过来,空气中充斥着酒液的味道。
于慎之没来由地笑了声,在房间各处走动着,“你一个人喝酒,将现场喝成这样子,倒是挺能耐的。”
在他面前,凉纾显得过于乖巧了,“谢谢警官夸奖。”
于慎之走过来,穿着警靴的右脚勾住矮几一角,一个抬腿用力,瞬间将倾翻在地的矮几给扳正,发出的声响震得凉纾一瑟缩。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背着手,微微躬身看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
凉纾扫过他身后的人,咬紧下唇,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凉纾微微叹气,“警官,您真不用盯着我,我没做犯法的事儿。”
“那谁做了?”
她一怔,倒是没想到于慎之会这么问。
于是说,“我不知道。”
于慎之冷笑,“是不知道还是不想交代?”
“我真没有要交代的,我就一平民老百姓,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闲暇时喝喝酒,身边既没有有钱的朋友也没有犯事的兄弟,清白着呢。”
可于慎之下一秒就打了她的脸,他扯唇,小型警棍像杂耍样在他左手心打得啪啪作响,“那顾寒生呢?”
见凉纾一脸惊讶,他好笑,“他还不算有钱人?”
这才是真的没想到,这于sir竟然跟顾寒生认识。
凉纾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脊背挺得笔直,慢慢道,“顾先生他,不是我朋友呢。”
未来要成为她老公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朋友。
她说完,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抬头看着于慎之,“警官,难道是他喊你来这里的?”
“你觉得呢?”
凉纾皮笑肉不笑地,“我哪能知道呢……我真没犯事儿,您就是带我回去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有人要过来,我可不敢带你回去。”
于慎之留下这句就走了。
凉纾害怕那伙人还在附近等她,她跟着就追了上去,“警官,我能不能跟您一起走?”
他看了眼身后狼藉的瓶瓶罐罐,“你不是要喝酒?”
“不喝了不喝了。”
于慎之凑到她身边闻了闻,她身上并没有一点儿酒味,于慎之跟着就笑了,“真是厉害,那地上那么多空酒瓶,你这身上还半点味道都没有。”
凉纾抿唇,“警官,您怎么也阴阳怪气的。”
“……”
凉纾跟着就要出门,却被于慎之拦住,“今天的事儿我就不往深处追究了,不然我怕大家都难看,你再在这儿待会儿吧。”
……
顾寒生来之前,凉纾在心里做过无数次心理建树。
她跟他这场博弈,凉纾原本才是气定神闲的一方。
只是今天闹着一出,让她突然从主动变成被动。
顾寒生是带着季沉来的。
他进来时,季沉就守在外面,那扇门被关上。
凉纾窝在沙发里,听到声响朝门口看去,昏暗的环境下,男人秀颀的身形立在亮度不高的氛围灯下,依旧穿着款式经典的衬衫西裤。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朝她走来时,皮鞋落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但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她心脏上。
男人不算逆着光,但那刀刻似的面容就是一半明一半暗,暗的那一半像酝酿着狂风暴雨,明的那一半又足够暖了她的心。
此刻,顾寒生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他越过地上凌乱的玻璃、酒液走到她跟前,像跨过了千山万水。
也像电影里面的无声长焦镜头,背景都被虚化了,只有他是清晰且真实的。
此刻凉纾眼中的顾寒生和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同,不是冷起来面无表情的他,也不是算计起来嘴角带着隐隐笑意的他。
她突然就像有底气了般抬头仰望着这男人,抿着笑着,说,“今晚欠你这一百五十万,我肯定是还不上了,要不我就从了您,以身相许,你娶了我,顾先生你看好不好呀?”
凉纾是坐着的,顾寒生站着。
这就显得,两人之间的差距过于地大了。
他慢慢俯身蹲下,让凉纾能够平视他,男人菲薄的唇抿出一条冷硬的弧度,仿若冬日里一抹冻得坚硬的冰刀,“你想的倒好,嫁给我,然后我好顺手名正言顺地还了你的债务?”
凉纾倾身过来,手指落在男人质感偏硬的短发上,“那我真的成顾太太了,您难道舍得我整天没日每夜地被人催债么?今天我差点儿都没命了。”
他能叫了于慎之到这里,也能亲自赶到这里,就说明他对今晚她的情况了然于心。
顾寒生问,“怎么就差点儿没命了?”
凉纾有些委屈,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眼角,嗓音娇滴滴的,“他们要切我的手指,诺,看我眼泪都吓出来了,妆都花了。”
其实妆没花,只是眼角的眼线稍微晕开了点儿,有了那颗红色的痣的点缀,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地勾人了。
顾寒生对她这装模作样的娇俏还挺受用,至少比锋芒毕露的时候要好。
男人喉结滚动,一声轻讽好似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样,“这就吓得要没命了?出息。”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缺胳膊少腿儿了,”一面说着,她一边将这双瓷白修长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我这双手这么好看,少了根手指那不等于是要了我的命?”
“那也是你活该。”
凉纾抿唇,将手伸了回去,看着他,表情颇认真,“您信吗?我借那些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顾寒生:“再有苦衷,也不该借这么多。”
凉纾:“这些对您来说,不是如同牛身上拔根毛?”
男人眸光一凛,凉纾自知自己用错比喻,她尴尬笑笑。
顾寒生又反问,“对我来讲,微不足道,对你也是?”
女人咬住下唇,过了两秒又说,“……虽然都算您的婚前财产,但你总不至于这么绝情,不替我还债吧。”
“这么说,你是真的觉得我非你不可了?”
“嗯,您是商人,是资本家,您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不会看不到娶了我有多大的益处。”凉纾倏然就伸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抿着唇,“顾先生,我很乖的。”
顾寒生蹲累了,起身,随手踢开一个酒瓶子,坐在她侧边的沙发上。
“为什么非要做顾太太?”
为什么非要让顾寒生娶她,占着顾太太的位置呢?
凉纾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她在研究顾寒生这号人时,偶然翻到了一个和他有关的采访,很短暂的一个视频。
背景是大学的大讲堂,他穿着得体的藏青色西装,面庞跟现在没多大的差别,站在台子上,气质过于出众。
后面的背景板上写了某某讲座,他是重要受邀嘉宾之一。
那天,有人斗胆冒险拍了一个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只记得台下有女学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举着话筒:“顾先生,请问能问您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顾寒生笑,那笑容比现在的温暖多了,“私密也得分情况。”
台下众人惊呼,直觉有戏。
女学生接着就说,“也不算私密,我想这个问题是在座的女同胞都关心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台子上过于优秀的男人,“请问顾先生,做您的顾太太都有哪些好处?”
此问题一出,台下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