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纾低下头,“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视线里,顾寒生的脚步逐渐远离她的视线。
……
半夜凉纾被噩梦惊醒。
她坐起来,室内一片漆黑,身旁没有呼吸声。
手臂探了过去,另一侧是冰凉的。
凉纾重新躺下去,睁着眼睛看着在黑夜里微微泛白的天花板,抬手抹了一抹自眼角滚落的眼泪,心脏像是被人砸出了一个窟窿一样空荡荡。
她到底又做了个什么梦呢?
后半夜凉纾一直未睡,而顾寒生也一直没有回来。
第三天,凉纾接到手表维修店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很抱歉,“小姐,接下来我要说一个很遗憾的消息,您听了可千万要挺住。”
凉纾很冷静,“修不好,是吗?”
“嗯……”男人声音颤颤巍巍,“您的手表,丢了。”
一句话,震得凉纾的世界瞬间轰塌。
她拿了外套就要出门,曲桉拦住她,“太太,快要吃晚饭了,您再有什么急事儿也等吃了饭再去也不迟啊。”
凉纾顾不上回话,细长的腿迈着大步朝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将围巾往自己脖子上缠。
一张脸冷的不成样子。
只是她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身后传来男人清冷但极具压迫性的嗓音,“顾太太,你要去哪儿?”
她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冷静地看着站在客厅明晃晃光线下的男人,“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要出门。”
顾寒生站在原地盯着她,表情倨傲,“吃完晚饭再说。”
没等凉纾开口,男人率先朝曲桉看去,“去厨房催一下。”
“好。”
曲桉离开了。
凉纾攥紧肩膀上的单肩背包带子,十分固执,“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你那个身体经不起折腾,一日三餐少不了。”
她咬牙,不想跟顾寒生争吵,于是说,“我在路上吃。”
原本站在沙发旁边气质清癯疏淡的男人瞬间变了脸,唇角弧度冷漠,看她的眼神亦是,“你那副身体这个样子,在床上甚至都不够我折腾几下,还不听话的很,我指望你在路上吃?”
凉纾闭了闭眼,没搭腔,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用力。
然而,她还没把门给打开,男人两步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手臂,“凉纾,我是太惯着你了,所以你这些坏毛病臭脾气就顺杆爬还不知收敛了?”
她被迫看着面前这张寒气逼人的俊脸,咬着牙说,“顾寒生,你别逼我。”
气氛骤冷。
顾寒生逼近她,大掌包裹着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俯身,“需要我给你演示什么才叫逼么?”
她没说话,将脸瞥向一边。
可以看出来,长长的睫毛因为怒气微微颤抖。
顾寒生置若罔闻,将她的手从门把手上拿了下来,淡漠落下几个字,“去吃饭。”
佣人早就把晚饭摆上了。
凉纾看着坐在餐桌上正在等她的男人,曲桉上前,笑着对凉纾说,“太太您快坐下吃饭吧,都是些平常您爱吃的菜。”
顾寒生的口味轻淡,但凉纾口味偏重,而且很能吃辣。
前些日子她胃口不好,好容易这段时间她能多吃几口饭了,餐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
经常一顿饭吃下来,顾寒生饭后必定会喝满满一杯水。
眼下凉纾看着这一桌子菜,拿起筷子挑了两下,根本没有吃的欲望。
“啪——”
安静的餐厅里突然传来筷子被拍到餐桌上的声音,凉纾抬头,就见顾寒生冷冷地盯着她。
凉纾索性不憋着了,将筷子放下,“我饱了,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对面,男人拿了餐巾擦嘴,表情略冷,“你觉得呢?”
接着是人起身带动椅子的声响,凉纾二话没说就朝客厅走。
身后,顾寒生目光冷的像箭,“你今晚要出了这道门,后果你考虑清楚。”
凉纾攥紧手指,慢慢闭上眼睛。
心里像狂风漫过枯草一样荒凉。
她转身,对上那双幽深的眸,语气带了些祈求意味儿,“我就出去一下,行么?”
顾寒生看着那道门,转而又将目光挪到她身上,嘴角掠过漫天的嘲讽,什么事能这么急,看看,她大衣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个。
……
寒冷的夜晚。
凉纾冷着一张美人脸冲进手表维修店,店主认出她来,往旁边躲了躲,没躲过,被她发现了。
男人一脸为难又心虚,“小姐,都是我的错。”
这男人不高,一米七都不到,凉纾此刻还穿着黑色鹿皮高跟鞋,手指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姿态,“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丢了?”
男人低头看着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想碰又不敢碰,只得皱着脸说,“那天您走了之后我是有想好好找零件给您修来着,因为您说不差钱,可是后来……”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我这边也正着急呢,所以就立马给您打电话了。”
凉纾放开他的衣服,表情空洞,“我那么放心的交给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弄丢了?修不好你还给我也行啊,为什么就是给我弄丢了?”
她捶着胸口看着他,眼里闪着泪花。
店里还有其他人在看手表,从开始凉纾冲进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戏了。
男人理亏,说,“小姐,这件事是我们店的错,您看本店的手表您随便选一款自己喜欢的行不行?”
凉纾将包砸在柜台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就要我原来那块表,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但是真的已经丢了,在您来之前我已经找了千百遍了,却是没有办法才打电话告知您的。”
“你们——”凉纾忍着胸膛里蔓延的怒气,闭了闭眼,随手抓起手边一块刚刚被人看过还未放进柜台里的手表就往地上砸——
众人大惊。
有人小声地说,“这女人疯了吧?”
“好像是这家店弄丢了她要修的手表,然后就闹起来了……”声音渐渐变小,“我听店员说,她那块表送来时都烂的不成样子了,也是好多年前的款式了,根本没办法修了。”
“所以别是她故意来找茬吧?明明知道一块很多年前的旧款式停产停售根本就没办法修,她还非要为难人家,这下掉了,又在这里撒泼……”
……
凉纾没流一滴眼泪,也确实以撒泼的姿态砸了好几块店里价值上万甚至是上十万的名表。
然后盯着店主,“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你把手表给我找回来,否则我下次就砸了你的店!”
她这话不像是开玩笑,店主心里虚得很,今天起码损失好几十万,要是下次他的店真的被砸了,也没得到赔偿,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店主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怎会这么倒霉,遇到的一个两个都是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蛮不讲理的野蛮人?
可是另外一位是他怎么都惹不起的。
于是他对凉纾摇头,苦着一张脸,“您的表真的找不回来了,”他看着凉纾,“况且那块表确实坏的不成样子,也几乎没有修好的余地。”
可凉纾生气啊。
她放心地把东西交给他们,现在东西没修好反而丢了,好像连最后那点儿念想都给她剥夺了。
她手指撑着柜台,“那就没有办法了,我报警处理吧。”
店主脸色一变,抓着她的手,“小姐,您没必要这样吧,咱们私了私了……”
“好,那你把我的手表还给我。”凉纾拿着手机,面色冷漠。
气氛僵持。
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正常营业的地步了。
大多数人对凉纾指指点点,但是没人站出来。
凉纾冷笑了声,低头就要打报警电话,但却有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盖住她按号码的手指——
她顺着这只涂着墨绿色指甲油的手看上去,是一位超过三十岁,脸蛋跟身材都极好的女人,穿着当下流行的短款皮草,踩着没过膝盖的高跟长靴,嘴角压着一抹冷漠,挑眉看着凉纾。
只听旁边的店主点头哈腰,恭敬地朝着这人喊,“苏太太。”
苏太太?
凉纾放下手,岑冷的目光看了过去。
叶澜微微一勾唇,“这位小姐,这店主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警官来处理?”
店主害怕引起什么事故,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所以率先开口,“是我们店的错,这位小姐送手表过来维修,结果被我们给弄丢了。”
这时,旁边一个打扮跟叶澜差不多的女人走来,抬高了下巴看着凉纾,“澜澜,我可听他们说她要修的这款手表是很老很旧的款式了,压根就修不好,这不是故意为难人?”
凉纾捏着手指,淡漠地扫了一眼开口说话的女人,“所以我是报警还是为难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觉得自己很正义?”
女人目光一凛,瞪着凉纾,“你自己在这里撒泼还有理了?你但凡有点底气随便买一款这这店里的东西啊,一块零几年产的烂表也好意思在这里闹!”
叶澜跟着也笑,言语之间不乏尖酸刻薄,“我是这家店的常客,店主跟我关系好,这店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一款,然后麻溜走人,我在这儿还有事,你别耽搁到人家连生意都做不了。”
说着叶澜将左手上的腕表取了下来,顺手递给旁边一个店员,转身看着店主,语气格外轻飘飘,“听说你们这里新款式到了,我过来看看。”
男人心里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情绪,光一个凉纾还好,可没想到这叶澜也临时来插一脚。
凉纾攥成拳头的手指狠狠陷入手心,指甲几乎快要将手心给掐破。
她伸手抓住叶澜的手腕,顺势将她扯过来面对自己,叶澜比凉纾要稍微矮一些,但胜在鞋跟高,所以两人暂时身高是持平的状态。
叶澜拧着描得精致的眉看着她,没说话。
凉纾也看着她,语气很平静,“你们今天真的要当这正义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