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2 / 2)

顾寒生居高临下,眉梢眼角都挂着浓浓的嘲讽,他呵了一声,“这是,改变策略开始威胁我了?”

只是千卉什么段位,顾寒生什么段位。

站在虞城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不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

他嘴角勾了勾,“你看现在谁信顾家顾寒生有顾太太,或者谁信顾太太是没背景的人?”

千卉眨眨眼,“现在是这样,您能保证以后也这样么?”

闻言,男人倏地蹲下身子,千卉看到他十分熨帖的西装裤在膝盖的位置堆叠起几圈明显的褶皱,他说,“所以你就能保证阿纾以后也是顾太太了?”

短短一句话。

仿佛将千卉身体里的力气全部抽干。

她闭上眼睛,苍白的脸颊贴着冰凉的地砖。

头顶传来男人磁性阴沉的嗓音,“顾太太就算有千万种旁人不喜欢的模样,那也不是你能诋毁的,就凭你刚刚说的话,我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千卉浑身一抖,耳边,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有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砸到地砖上。

她自嘲地笑笑,阿纾,凭什么你的命就能这么好?

很久以后。

在某场宴会上,也有名媛一脸艳羡地看着凉纾,语气微酸,“凭什么你的命就这样好?能成为人人羡慕的顾太太。”

当时,凉纾笑笑,提着裙摆笑得狡黠,她说,“你们要是也有本事让顾先生扒皮抽血,你的命也能像我这样好。”

名媛不知所云,只当她是在玩笑。

阿纾却挑了挑眉,两条细长纤瘦的手腕提着裙摆朝大厅中间众星拱月般的男人走去,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是她手腕上青青紫紫的针孔痕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寒生见完千卉就让季沉去办了一件事。

在医院楼下等了大概半小时。

季沉就回话了。

将马上要办的事情吩咐给季沉,顾寒生也没着急离开,而是坐在车后座抽烟。

他降下这侧的车窗,将手指伸出窗外,点点火星在呼啸的寒风中明明灭灭,偶尔有雪花粒刚刚好落在正燃着的烟蒂上,立马就能融进那一团小小的红色里,然后清晰的火心当中会留下一抹明显的黑色。

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前座的司机有意劝诫,他回头,恭敬地问顾寒生,“先生,是现在回零号公馆吗?等会儿雪大了路也就不好走了。”

等了大概足足三十秒,男人扔了手中的烟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个嗯字。

黑色幻影行驶在虞城大雪的街头,车行中途,司机听从命令调转了方向。

目的地是,虞山别墅。

……

深夜。

江九诚裹紧了身上单薄漏风的棉服,因为身上有伤,他没办法直起自己的身子,随便走几步就开始喘气,他走过的地方,雪里的脚印一深一浅。

他走的不快,双手揣在兜里,右手掌心紧紧握着一张卡。

他此行是去送钱的。

凉纾这次给他送来的是救命钱。

他之前跟着梅姨妈过了大半个月的安生日子,那颗居无定所时刻都在骚动的心除非哪天停止不跳了,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静下来。

之前他跟外面的女人分了。

那女人嫌他没钱。

可后来她又找上门来了,这次江九诚短短一夜之间就在赌桌上输了五十万。

他后来知道这女人联合对方阴他,出老千。

可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白纸黑字他按了手印的,要么还钱,要么命抵。

周日是最后期限。

这天他被人打得半死,而明天再还不上,他会直接被那帮人打死。

翩翩这次被他伤透心了。

他在她房间门口跪了整整一夜她也不肯理他。

江九诚知道梅姨妈还存着一笔钱,放在他绝对不知道的地方,关键时刻这笔钱绝对可以解燃眉之急。

梅姨妈爱他,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呢。

就算她知道他这次依旧是因为别的女人陷入困境。

所以江九诚抱着她的腿哭,让她救救他。

梅姨妈只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流泪,但就是不为所动。

后来,她直接进房间去了,把门甩得震天响,顺便反锁了。

江九诚跪在她房间门口,开始打苦情牌,他一张脸都贴在门上,“翩翩,你救救我,你最爱我了,怎么舍得我被那些人打死?”

诸如此类的话,江九诚讲了整整半个小时。

但梅姨妈都没有理他。

后来,他直接拍门,“我知道你一直存了一笔私房钱,你存着这个想用来干吗?你是不是也在外面养了男人,这些钱你都是给外面那些野男人存的?你在玉楼春的生意倒了,没人养你了,所以你就开始养男人了?”

字字句句,在梅姨妈听来,无意是杀人诛心。

面前的房门被人豁然打开,江九诚不管不顾地抱上了梅姨妈的腿,“翩翩,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你把那笔钱给我吧,求求你了,给我吧,它能救我的命!”

梅姨妈眼泪倏然砸下来,落在江九诚的短发上。

她哽咽心痛,更是寒心,“江九诚啊江九诚,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看不到是不是?是不是哪天非得让我把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挖出来你才甘心?”

江九诚此刻眼里只有钱,他摇头,“翩翩,我不要你的心,我只要钱,你把钱给我吧……”

梅姨妈本身就摇摇欲坠的身子被他摇得东倒西歪,她闭上眼睛,又是两滴眼泪滚落眼眶,再不似两分钟前那样冷静,她嗓音都在发颤,“你真是从心到人都黑透了,那是我留给阿纾的嫁妆,你怎么连这个的主意都打?”

梅姨妈一巴掌掌在江九诚的右脸上,凄厉地流着泪,“阿纾跟了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假以时日她要是出嫁了,你难道要她在娘家一点底气都没有吗?!难道你要把我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能力都剥夺吗?!”

“江九诚,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说完,挣脱江九诚,转身进房间了。

房门再度被关上。

这次,江九诚在她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也没用。

他只能来找凉纾。

只要跟江平生扯上关系,凉纾肯定想方设法都会弄到钱的。

想至此,江九诚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伟大。

当年要不是他领着凉纾去借了钱,江平生说不定连那半个月都没得拖,直接就死了。

他今天被人打怕了,所以当寂静得只有风声雪声的夜里突然出现一波人时,他连人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跪在地上,怂的一个劲儿地磕头,“大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弄到钱了!”

他左手按在洁白冰凉的雪上,显得上面的血迹格外明显。

季沉打着伞,低头看着他,嗓音没有一点点起伏,“今天下午有人给你的那张卡呢?交出来。”

听这声音,江九诚一怒,不是那帮人。

他抬头,见到的是季沉冷漠英俊的脸。

江九诚摇头,右手攥紧了掌心中的这张卡,“什么卡?我没有卡,我没有!”

季沉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抿唇,“是你主动交出来,还是我亲自请你交出来?”

江九诚知道,他今天要是将这张卡交出去了,明天他的命就没了。

他拼命摇头,“各位大哥,我真的没有什么卡,你们放过我吧,我给你们学狗叫——”

然而,他还什么都没吐出来,左手就被季沉的皮鞋踩住。

季沉脚下用力,眉骨都不曾动一下,再度重复了一遍,“我数三个数,你还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

江九诚喘着气,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眼睫上,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身上的所有神经都在感受那自手掌的地方传来的疼痛。

最终,江九诚败下阵来了。

在季沉口中的‘3’还未落地时,他右手从兜里拿出来,颤颤巍巍地将掌心中那张带着他血迹的卡递过去。

与此同时,他闭上眼睛,一脸绝望。

季沉没着急去接。

身后的保镖很识相地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伞,江九诚视线里,只看到那一双修长的手指从大衣兜里扯出一张手帕,他隔着手帕将这张银行卡给拿了过来,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拭上面的血迹。

直到一张银行卡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上面的血全部都染在了那张淡色的帕子上。

季沉随后将帕子扔在江九诚面前的地上,然后朝身后的保镖示意。

有保镖上前,将手中的手提包一下钝在地上,低头拉开拉链,里面装满了垒好的红色现金。

保镖在季沉的示意下,举着那个袋子底部,将里面一叠叠的现金从江九诚头顶悉数倒在他身上。

江九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紧紧闭上眼睛,被淹没在一堆堆钱里。

季沉转身,离开前微微侧首对其中两个保镖说,“守着他,别让人把他的钱给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