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这个城市跟虞城不同,市街似棋盘方格,区划井然有序,既没有高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夏,也没有炫耀入目的霓虹灯,街道建筑大多平实,并以格子状辐射开来,倒颇像国内几个著名的古都。
这位老板时时游走在灯红酒绿的名利场,但他内心有一座安然城。
时倾知道,今晚面对竞争者,老板字字珠玑,句句在点,他跟平常的笑里藏刀、温水煮青蛙不同,今晚的他,以极快速的时间压缩谈判桌上的时间。
这是他情绪不好的表现,连表面的平静都不愿意留给对方,刀刀都快准狠。
老板的情绪只跟国内的顾太太有关。
时倾不禁在心里想,情局困人,哪怕这个人是顾寒生,也避免不了。
她想,这位小顾太太还挺有本事,能牵出顾总的喜怒哀乐。
十点一刻。
时倾慢步跟随顾寒生慢步在充满威严跟历史沧桑感的华府街道,男人步履不快,有心欣赏这城市人文风景。
时倾拿出手机,准备看新闻。
两分钟——
是某个金属物体倏然坠地的响声。
时倾的手机掉了,这声音引的前方慢行的男子回头,他眉眼间淡淡的阴翳还未散去,就那么半侧着身子静静地盯着时倾。
奔三的大龄单身女子,事业有成,是至臻集团的一把手。
但再刚强的女子也有小女子花痴的时候,只不过比起其他无脑追星的人,时倾则更加理智,或者说,对于陆瑾笙,她更多的是欣赏。
刚刚,时倾看到手机弹出来的推送消息,清一色的英文电子报。
上面的内容不难理解,翻译成汉语不过短短一句话:陆氏集团负责人陆瑾笙公布订婚的好日子。
伴随着手机落到地上的那刻,时倾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财经界的冷美人,还是被不知道哪家的野猪给拱了。
时倾觉得惋惜。
但此刻,上帝没有给她惋惜的时间,因为老板在前方盯着她。
顾寒生垂眸朝地上看去,砖石地板上时倾手机屏幕上是一串英文加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顾寒生当然看不清文字内容也看不清图片上是谁。
于是他眯眸问:“时秘书今晚喝多了?”
算起来,他们今日跟前几日喝的酒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他们今日结束得早,时倾不可能会喝醉。
这么问她,是他顾寒生正话反问的作风。
时倾赶紧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朝顾寒生看来,复又摇摇头,“还好,”顿了顿,时倾补了一句,“不算多。”
顾寒生转身,落下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手机都拿不稳了,怪了。”
“……”
等他转过身去,时倾的脸色就有些沮丧了。
她继续拿出手机,开始刷热点。
此刻,时倾特别想知道跟陆瑾笙订婚的这位到底是谁,但看了一圈,没有答案。
其实答案是有的。
至少网络上,所有的媒体的通稿都是陆氏传媒公司底下的女明星,名字叫程歌苓的。
可时倾理智,她一路跟随顾寒生和季沉在商界杀过来,很多事情她都只相信白纸黑字的真相。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倾嫉妒。
她嫉妒那位将来可以成为陆瑾笙妻子的女明星,所以私心里不愿意相信罢了。
时倾上一次见陆瑾笙还是在泰景山庄。
可惜——
可惜那位不输自家老板的高岭之花连她的手都不屑一握。
泰景山庄合作晚宴上,顾寒生和陆瑾笙之间暗潮涌动,时倾在这天犯了一个错,因顾氏和陆氏平常并未什么合作往来,有关陆氏和陆家的事,时倾知之甚少。
所以当晚,因为时倾工作的失误,她让老板人前落于下风。
眼下,她和顾寒生远在盛顿城,顾寒生自然不知道国内舆论都爆了。
这在虞城足以掀翻天的热闻事件,时倾觉得有必要跟顾寒生说一说。
她平复好心情,两步跟上老板的步伐,先温声喊了句“顾先生”,顾寒生脚步略微停顿,这算是给了时倾继续往下说的指令。
“陆氏集团负责人陆瑾笙今日宣布了订婚日子。”
“哪天?”顾寒生问。
“旧历年三十。”
“倒是会折腾。”顾寒生淡淡落下几个字。
时倾沉吟片刻,问他,“顾氏到时候要不要也表示一下,”停顿了下,时倾继续说,“顾氏和陆氏本无多少商业往来,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虞城总有些有心之人散播谣言,说顾氏和陆氏这两巨头不和,我们倒也可以趁此机会破了这谣言。”
这话没错。
但顾寒生却沉默了。
有些事情时倾不知道。
譬如顾寒生对陆家没有好感。
尤其是陆家长子陆子安。
但时倾这话没错,商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就是一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世界,有些关系得维护起来。
于是顾寒生吩:“这事交给季沉去办。”
继续漫步华府街道。
时倾也不懂顾寒生是什么意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
贝森路的夜,格外冷。
凉纾晚上几乎就没怎么卖睡。
早上一醒来就十点多了,她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听到梅姨妈在外面骂骂咧咧,等她起床收拾完,梅姨妈都话题都不知道换过几茬了。
门口,梅姨妈正和隔壁人聊着天。
“啧啧,你听说没,咱们楼下那家跟隔壁楼有两家的孩子昨天晚上都被人教育啦,十多岁的孩子,后来在雪地里哭来着,听说他们下去看,楼下那家人的孩子牙齿被打掉了一颗,血都被人扇出来了,哟哟,那小脸肿的哟……”
梅姨妈低头摩挲着自己翠绿的手镯子,冷哼了声,“多半是自作自受。”
“大家猜也是,平常缺德事做多了,这下报应来了,这一带也没个监控,我看他们找人都没处找去!”
这事凉纾昨晚就有耳闻。
她睡不着起来吹了会儿冷风,之后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楼下的哭声。
但这些事情跟她无关。
住在贝森路,你就得冷情冷性,否则活不长久。
……
知道陆瑾笙要订婚的消息,是在18日下午。
在一家咖啡馆,私家侦探将面前好几个信封放在她面前。
凉纾正要伸手拨到自己面前,戴着帽子的男人双手五指张开按在上面,他盯着凉纾,“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但你可悠着点儿,以前就算了,眼下这陆氏集团的负责人刚刚宣布订婚的消息,他各方面肯定盯得紧,这些东西你不一定有机会拿得出来。”
凉纾眉头一皱,“陆瑾笙要订婚了?”
男人伸出手指嘘了两声,“低调点儿。”
她伸手将里面那三四个厚厚的信封薅到自己面前,低垂着眉眼,“我要动的人跟陆瑾笙没有关系。”
“你当我傻啊,都是陆家人,融入相生休戚与共,怎么可能没关系?!”
见凉纾拆开a5大小的信封,将里面的照片全都拿了出来,一张张地,仔细地看,半晌,她冷笑着点评,“你这拍照技术还没我的好。”
她算计顾寒生时,拍的自己和他的闺房照,可比这个有美感多了。
男人攥紧拳头,“我废了几个月时间做你这个单子,靠的不是拍照技术多好,而是我的业务能力,好吗?”
末了,他又补充,“你以为这些极度私密的照片很好拍吗?”
凉纾手指拿着某张照片,低着眼,指尖轻轻地滑过画面上的这张脸,她眉眼间的情绪,看的私家侦探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寒意。
对面男子一遍从包里掏出微信收款二维码,一边看着凉纾说,“我交货了,你赶紧付完剩下的部分吧。”
而凉纾仍旧十分专注地盯着照片里的人,男人啧啧道,“这男人是虞城某个夜店的牛郎,”他伸手一指,接着说,“诺,不过被她长期包养了,现在这牛郎小心得很,不过以我的能力拍到这个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张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男人拥吻的画面,当然某些内容属于限制级。
凉纾掏出手机给他转钱,对方查收了之后说,“里面有这些人的详细资料,从工作地点到家庭住址,甚至详细到大小跟时间长短。”
凉纾瞪着他,“你可以走了。”
……
顾寒生在下午时,从邮箱里收到一张来自虞城的照片。
图片里,是凉纾坐在环境安静清幽的咖啡厅里跟人喝咖啡的场景。
背景都被虚化了。
于是画面便清晰得连咖啡杯上升腾的热气都清晰可见,当然了,清晰得还有她面前的信封。
顾寒生给季沉打电话,那边还是夜里。
季沉没拐弯抹角,“太太今天下午去见了一个私家侦探,谈了大概二十分钟,还给对方转了二十万。”
“你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她有察觉吗?”
“应该暂时还没有……”季沉说。
顾寒生淡淡地做着陈述:“她今天下午在商场刚刚好用我的卡刷了二十万,你觉得能这么巧?”
甚至于,那女人还假惺惺地给他发了个消息:昨天去零号公馆不小心打碎了你书房的一个花盆还弄死了一株花,今天赔给你。
那个半人高的花盆和里头种植的花都有些贵,但凉纾还是买了。
她不心疼,反正花的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