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宜还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风情的女子。
她没见过这个女人,仅仅就是觉得很熟悉而已。
五年前,有关顾寒生前妻的各种传闻在网上被疯传热议的时候,大家所见到的最清晰的一张照片也不过是某个慈善晚宴上,媒体镜头下被男人细心搂进怀中的一个线条绝美的侧脸。
此外,倒是没有任何人拍到过有关他前妻的真正清晰的正脸。
所以其实没人知道顾寒生那个劣迹斑斑却能成功上位当上顾太太又在不久后就跌落神坛最终香消玉殒的前妻到底长什么样。
但漂亮是肯定的。
从之前爆出来的张张图片里,虽然偶尔只拍到她的头发、身段,或是依附在男人身旁的娇俏身影,都能给人一种她很角绝色的感觉。
否则的话,顾寒生又怎么会甘心娶她?
一晃,五年过去,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五年,尸骨恐怕都已经在地下被虫蚁腐蚀干净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陶雅宜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惊到了。
还处在早上的公馆、风情慵懒的女人和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藏在深闺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和女儿。
但怎么可能呢?
陶雅宜半天没动,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也带着些惨白的颜色。
她嘴唇动了动,眼神落在凉纾那张看起来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脸蛋上,明明她今天精心打扮画了自己认为最得体最得男人喜欢的妆容。
但这个女人脸上不施粉黛,连披散着的长发都显得有些凌乱,可陶雅宜此刻的眼神就是莫名发怯。
她看着凉纾,怔怔问道:“你是谁?”
凉纾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蹲下身子接住朝她跑过来的玖玖,小姑娘嘴角还带着些油腻,让那张小脸看起来更是天真无邪。
曲桉已经从餐厅取了干净的餐巾过来,凉纾接过,低头认认真真地擦着玖玖嘴角因为吃小笼包而沾上的油。
陶雅宜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揪着凉纾的衣服,小声地喊她:“妈妈……”
凉纾伸手将玖玖软软的头发给她别到耳后,露出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她笑了笑,“玖玖吃好早餐了吗?吃好了就曲桉阿姨带你去院子里转一转。”
闻言,玖玖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苦恼。
这里的厨师叔叔做的早饭很好吃,她还没吃饱,但是这里又很漂亮,她又想出去玩儿……
等了一阵,玖玖抬起头看着凉纾,说,“还没吃好,吃完了我再出去玩儿。”
“行,”凉纾摸摸她的脸蛋,然后又看向曲桉,“顾先生有说怎么处理吗?”
曲桉低头道,“他说马上就回来。”
凉纾点点头,“嗯,麻烦曲桉去照顾玖玖吃早餐,她比较调皮。”
人都走光了。
客厅里,只剩下凉纾跟陶雅宜。
此刻陶雅宜一张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攥着双手,盯着凉纾看,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从她的嘴里蹦出来:“你到底是谁?”
凉纾的腿还有些疼,不能久站,她裹紧外套,顺势坐在陶雅宜侧边的那张单人沙发里,微微抬起下巴望着她,“你觉得我是谁?”
“你就是报纸上写的那个,他的新欢?”
闻言,女人眉头微微一皱。
见她皱眉,陶雅宜坐回沙发里,冷讽似地一笑,语气有些刻薄,“难道你不知道么?”
说罢,陶雅宜将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举到凉纾眼前。
“看到了么?这个女人是你没错吧?”
照片里是夜晚,看不清,但从身形跟她头浓密的长发来看,应该不会错。
凉纾微微眯眼,指甲抵住掌心,垂着眸,脸上的表情有些难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说话?你跟顾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尤其是,这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凉纾打开眼皮朝她看来,跟陶雅宜的脸色相比,她就显得过于云淡风轻了些,她朝陶雅宜手中的手机递过去一个眼光,然后才泠泠地开口,“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陶雅宜一听就怒了,看着凉纾的眼神有些冷,她拔高嗓音道:“你勾引的顾先生?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说这位小姐,你分贝稍微小一点儿,我女儿还在餐厅里吃早餐呢。”
凉纾打断了她,单纯就是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过于地吵了。
陶雅宜嘴唇颤动,连眼皮都在抖,她咬牙切齿地开口:“你甚至还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儿,你怎么这么没有羞耻心?!”
听到这话,凉纾脊背顺势往沙发靠背上一仰,那件薄薄的长款开襟外套本来被她拢在一起,却因她这个动作而朝两边散开。
女人里面穿着细细的吊带裙,此刻因为外套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露出了前面大片的风光跟可以养金鱼的锁骨。
她皮肤很白,所以此刻那些明显是被男人疼爱过后留下的红痕落在陶雅宜的眼中便分外刺眼。
尤其是这女人此刻一举一动漫不经心却又显得风情妩媚。
陶雅宜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便言语尖酸地说:“他看不上你的,尤其是你这种还带着私生子的女人,顾家钟鸣鼎食、世代簪缨,虽中间有过波折,但走到这一步也没出过大错,他们不可能看得上你这种来路不明还带着私生子的人!”
这话倒是让凉纾觉得有些熟悉。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被人来回说教着。
但凉纾却并不因为她难听的话而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她只掀唇寥寥地说,“非得是私生的,就不能是他的种,嗯?”
“不可能!”几乎是在凉纾话落的瞬间,陶雅宜说。
“他前妻死了好几年了,哪来的这么大的女儿,除非……”陶雅宜死死盯着她,从看到凉纾第一眼起的想法此刻又再度冒了出来,但她不相信。
那个女人就是死了。
母亲说,尸体都烧成灰了,现在墓园里还有她的墓碑。
陶雅宜突然止住口,随后低着头,有些颓然地道:“他还是忘不掉他的前妻,他不过是看你长得跟那个女人长得有些像而已。”
“是啊,所以他才能忍受得了我还有这么个大的女儿,”凉纾看向她,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又带着浓浓的讥诮,“所以你们女人眼中做梦都想得到的男人他是不是在犯贱?”
不惜一切代价,也不管卑微不卑微都要一个已经死了心有了孩子的女人。
但凉纾这么说,无疑会引起陶雅宜的反感。
就是随便搁一般人,也会觉得凉纾这话说的很过分。
这女人说的话,不仅间接骂了人还将顾寒生说的那么难听。
陶雅宜站起身来,手指攥了攥,盯着坐在椅子里看起来冷漠到极点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
女人微微仰头,眉目间隐隐透露出绝色,连上挑的眼角都染了风情,她笑了笑,“我没有资格,那你是谁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资格说他呢,嗯?”
这种时候,陶雅宜的优越感就出来了。
她勾了勾唇,“我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虽然他一直没有表态,甚至对她态度还有些恶劣,但伯母是这样认为的,顾寒生是个孝子,到最后他总不可能真的忤逆温明庭的意思,让自己孤独终老。
这世界没了谁都会照常运转下去,人也一样。
未婚妻三个字,音准要得有些重。
凉纾听完只是挑挑眉,她微微歪着头,单手抵着扶手撑着下巴看向陶雅宜,“未婚妻么?那你这个未婚妻未免也太没有存在感了一些,有了未婚妻还能让他在外头胡来啊?”
顿了顿,她葱白细长的手指开始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道:“那些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你看了不会觉得烦么?”
还没等陶雅宜有所反应,凉纾又仿佛恍然大悟地兀自说,“啊,我忘记了,跟他传绯闻的人好像是我。”
这女人这副做派,真是十足地令人不舒服。
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写着轻慢跟嘲讽。
陶雅宜两步走到她面前,手指又攥了攥,盯着她这张真的越看越熟悉的脸,那眉眼真的……很熟悉,真恨此刻她找不到当年顾寒生前妻的照片,否则她真的要拿到这女人跟前比对比对。
“你别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停顿了下,陶雅宜眉目间逐渐聚集起点点厌恶,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这张脸是照着他前妻的整的么?想攀高枝,所以故意去整了容?”
听到这话,凉纾觉得甚是好笑。
于是她真的也就笑出了声,但语气依旧显得无波无澜,“怎么,要我给你介绍医院吗?”
陶雅宜鲜少遇到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还是她的对手,还是刚刚跟顾寒生传了绯闻的女人。
她纵是教养再好,也经不住这女人这一番赤裸裸又不屑的嘲讽,她眯了眯眼,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凉纾没动,也没说话,她微微垂了眸。
陶雅宜接着说,“你勾引他了,是不是?用他跟他前妻相似的样子,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贱这么不要脸?”
其实这话落在凉纾耳朵里,她没有任何太强烈的反应。
只是她在想,到底是谁不要脸。
她换了个姿势,眼神袅袅地望着陶雅宜,她扯了扯唇,语气不似之前那般轻飘飘的,而是带着泠泠的冷意,“如果我说,是你喜欢的那男人贱是他不要脸呢?那你是不是肺都要气炸了?”
几乎就在凉纾说完这话的时,陶雅宜那一巴掌就已经朝凉纾的脸挥过来了。
早在陶雅宜攥紧手掌的时候,凉纾就看到了。
不过这一巴掌,凭心说,她要是真的躲可能能躲掉,不过陶雅宜速度比较快,她也可能躲不了。
但这些都只是假设性的问题,事实上就是她扎扎实实地挨了陶雅宜一巴掌。
那响声,连曲桉都听到了。
“太太——”曲桉当时正在餐厅收拾东西,玖玖已经被曲桉信任的年轻女佣从偏厅带到院子里玩儿去了,她听到声响就赶紧跑出来。
当然,与此同时,玄关处也传来一阵响动。
是穿着一袭深色西装的男人抱着玖玖站在那里。
毫无疑问,刚刚的一幕他们都看到了。
玖玖看到凉纾被人打了,眼泪一下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挣扎着就要从顾寒生身上下来。
男人怕玖玖会伤到自己,还没说话,拧着眉头将她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玖玖迈着小短腿朝沙发这边冲过来,鼓着脸眼睛红红的,她跑到凉纾坐的那张沙发边,仰头瞪着陶雅宜,很生气地说,“你打了我妈妈,你是个坏人!”
玖玖转身去看凉纾,看到她半张脸都红了,小姑娘心疼地眼泪掉得更凶了。
凉纾有些不忍心,将她揽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