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初,金百慧剪了一头短发。她不再扎马尾辫,短发显得干脆利落。林知夏问她为什么要剪短头发,她只说:方便打理。
金百慧的座位在林知夏的斜前方。考试期间,林知夏抬起头,就能看见她。她削瘦的脊骨撑起了纯棉的布料,映衬出内衣的形状。她太瘦了,手臂像是两条平行的直线,直线中间夹着一根骨头。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色衣裳。每到考试时,她总爱穿红色。
林知夏若有所思。
高一年级的考试历时三天,考了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共计九门课程。林知夏认真地答完了全部试题——除了语文,林知夏没写作文。
放榜那日,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落到了年级第二,而金百慧升为年级第一。她们的名字被印在高一教学楼的光荣榜上,所有同学都在啧啧称奇,都说林知夏退步了,金百慧进步了。
“你真的退步了吗?”林泽秋听闻风言风语,回家询问他的妹妹。
林知夏却说:“我觉得我进步了,哥哥。”
妹妹的这句话不清不楚,模棱两可,林泽秋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他随口说了一句:“你不要伤心,你再差也是年级第二,不影响你上大学。”
林知夏兴致高昂道:“我才不伤心呢,我太开心了,暑假开始了。”
第63章 待客之道
暑假来临,江逾白的叔叔提议,他可以带着江逾白去法国南部城市度假。
江逾白坚决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叔叔。
江逾白在六月下旬回到省城。他没有旅游的计划,每天都待在家里学习。叔叔很奇怪地问他:“小江,去年暑假,你一直泡在省图书馆,为什么今年还要蹲在家里?”
江逾白坐在书桌前,随意地回答:“我发现了学习的乐趣。”
叔叔走到他的身旁:“你要劳逸结合,别累着自己,再忙也要锻炼身体。”
江逾白打开一个电脑文档,文档的标题是“暑假课程安排表”。江逾白向叔叔介绍道:“我每天有一堂武术课。”
“不错,”叔叔欣慰地说,“小江,你长大以后,肯定文武双全,就像你叔叔我一样。”
叔叔说话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的qq聊天框频繁震动。
一位名叫“夏夏”的好友发来一则消息:“江江江江逾白,周四上午十点,你有空吗?可以来我家里玩吗?”
江逾白飞速敲击键盘:“可以。”
叔叔轻笑了一声:“你要去林知夏的家里做客?”
“是的。”江逾白毫不避讳地承认。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桌面。他穿着一身休闲服,整个人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身量颀长,线条英挺,颇有少年人的卓然风姿。
他的叔叔看愣了一瞬,笑着说:“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
叔叔一句话还没讲完,耳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座庄园的管家站在门外,措词直白地提醒道:“江绍祺先生,jessica小姐已经来了。”
jessica是一位新加坡华裔。她出身优渥,家族资产规模庞大,年纪和江绍祺相仿,大学主修课程是“音乐与哲学”。她不仅热爱音乐,还是江绍祺的忠实听众,经常追随江绍祺前往全球各地的音乐厅。据说,她的卧室里贴着一张江绍祺的巨幅画像。
jessica的长相也很标致,脸型圆润,肤色白皙,身材凹凸有致,经常被媒体称为“名媛圈的白天鹅”。
江绍祺的父母一致认为,jessica是江绍祺老婆的不二人选。
近日以来,jessica在亚洲各国旅游,江绍祺的嫂子就向jessica发出了邀请。jessica隔日就搭乘私人飞机赶到了省城。在江绍祺默许的情况下,jessica要和他进行一场单独会面——俗称“相亲”。
江绍祺稍微有一点紧张。
走廊上暖风和煦,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不染纤尘,光可鉴人。江绍祺遵循音乐节拍,一步一顿地走路,江逾白拍了他的肩膀:“叔叔,你别怕。”
江绍祺笑称:“我怕什么?”
江逾白为他考虑:“如果你不想招待jessica,我可以帮你。”
江绍祺蓦地停步:“你打算怎么帮我,小江?”
江逾白侧目看他,自然而然地说:“我会迎接她的到来,和她聊天,送她出门。”
“你这是在……赶她走?”江绍祺不确定地问。
“不是,我和她可能没话讲。”江逾白不掩饰地说。
江绍祺连忙教育他:“小江,你要记住‘待客之道’四个大字。人家姑娘远道而来,就为了见我一面,我们应该找到合适的话题,别让她觉得尴尬和冷场。”
江逾白没有回应。
江逾白毕竟才十四岁,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江绍祺心中这样想,嘴上自言自语道:“哎,我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练琴,拒绝了很多女孩子。不过,这算是我自律的证明,像你叔叔我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时值初夏,木槿花丛繁盛,玫瑰争奇斗艳,喷泉的水声空寂而悠远,园林的景致十分壮丽。江逾白和叔叔走在一条小径上,鞋底踏过几片落花,江逾白不经意地提道:“我爸爸年轻的时候……”
江绍祺脱口而出:“你爸爸的经历不一般。他认识你妈妈没多久,大约三四个月吧,他就和你妈妈结婚了。你爸爸还说过,生孩子太累太辛苦,他只要你一个儿子就够了。”
“妈妈是爸爸的初恋?”江逾白又问。
江绍祺局促地笑了:“应该是的。你爸爸对你妈妈一见钟情。”
江逾白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他很难想象一贯冷静理智、成熟稳重的父亲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前不久,爸爸特意找江逾白聊天,告诉他一些男孩子必须知道的事情。事关重大,江逾白拿出一个笔记本,爸爸说一句,江逾白记一句——这个举动又被爸爸制止了。爸爸说,江逾白这样就像秘书听老板训话,不像是父子之间的平等交流。
对江逾白而言,他的成长期是模糊而明显的。“模糊”体现在若有似无的感情上,“明显”发生在身体的各项变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