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温旗忙完了手头的活,才发现林知夏的“ptsic”量子编程语言平台关联的论文多达十几篇——林知夏是其中的主力,她一个人就发了六篇,堪称论文制造机。
温旗不太确定,林知夏那边的团队还缺不缺人。
他思考到深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你们缺人吗?”
此前,温旗曾经主动退过群。
但他这么一问,林知夏就把他拉回了群里。
温旗特意修改了头像和昵称,就是怕有人说他“临阵脱逃”、“背叛组织”之类的话,但他实在是想多了,进群之后风平浪静,根本没人针对他。
他终于度过了生活的风波。
这一届的本科生也快毕业了。
他偶尔想起去年和苗丹怡的聊天记录,只觉得恍如隔世,往事如烟。
六月底的某一个夜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温旗坐在寝室里,专注于林知夏交给他的工作。他们正在完善希尔伯特空间的图论问题,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参与者都很有野心,林知夏认为,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将在业内带来一场重大革新。
就在这个时候,温旗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到了你楼下。”
温旗撩开窗帘,向外一望。
他瞧见,苗丹怡穿着一条黑裙子,坐在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她的衣服、头发都像夜色一样漆黑如墨。月光如流水倾泻,昏暗的树影随风抖动,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想看清。
苗丹怡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下来,我有话说。”
温旗反扣手机屏幕。
他焦虑地站起身,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心想,如果他不出现,苗丹怡会待到什么时候?
夜里十一点,她还是没离开。
外面又下了一场细细绵绵的小雨,她在雨中发来一句古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温旗想起心理医生的话——遇到麻烦,你可以先找朋友倾诉,你尽量开展温和的社交。
在温旗狭窄的朋友圈里,江逾白是公认的“温和、聪明、情商极高、交际广泛”,正好江逾白也是个男人,温旗决定请求外援。他把手机屏幕截图,通过微信发送给江逾白。
他一句话都没说,江逾白回复他一行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下楼了。”
温旗有些震惊。
江逾白私下里聊天,竟然会使用如此委婉可爱的语气?
难道,这就是江逾白“温和礼貌、交际广泛”的表现?
也许温旗与人交往时,也可以仿照江逾白的方式说话——不过,这种措词方式,感觉和林知夏有点类似。
温旗还没打出下一句话,就看“江逾白”说:“我是林知夏,他的手机在我手上。”
温旗愣住了。
林知夏又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下楼。”
温旗其实也不打算下楼。他只是没办法忽略一个女生坐在雨夜中等他。他有意无意地问起林知夏:“你想不想体验不同的人生?”
林知夏诚实地回复道:“我只想体验由我决定的人生。你要是下楼了,你会很被动。”
温旗没再说话。
他面朝电脑屏幕,继续观察他的希尔伯特空间。这一夜他工作到凌晨两点半,收到了最后一条来自苗丹怡的消息:“我毕业了,走了,回国了,再见。”
他在心中默念:再见。
*
不知不觉间,本科生们就毕业了。
江逾白的父母催促他早点回国。
但是,江逾白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获得了三个月的假期,因此他能留在剑桥,陪同林知夏读完博士。
那三个月里,江逾白过得比较清闲。
林知夏在书房里准备博士的最后答辩,江逾白就坐在她身边看书,有时候,林知夏觉得累了,会倒在江逾白的身上,江逾白就像自动按摩椅一样帮她揉一揉肩膀和后背,偶尔也会摸索到前胸,林知夏提醒他:“那里不酸,不可以揉。”
江逾白抱着她亲了亲,又叫她的小名“夏夏”。
林知夏妥协道:“好吧,你只能轻轻地揉。”
江逾白很珍惜他争取到的机会。
这三个月,他与林知夏朝夕共处,两人每天共同读书、游泳、打球、聊天,堪称神仙般的日子,不过美好时光总归是短暂的。
十月初,林知夏成功通过了答辩,学校认可了她的博士学位,麻省理工也在召唤她尽快出现。林知夏告别了实验室的导师和同学,众人鼓掌欢送她,仿佛在庆贺她的光明前程。
当她离开剑桥的实验楼,穿过河上的一座桥,她看见了刻有《再别康桥》的那块石头。她便默默地念起《再别康桥》里的一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博士毕业时的离别,并未让林知夏产生任何伤感的情绪,她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她怀揣着对于未来的期望,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她会亲身实践,在未知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这一年,林知夏刚满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