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流年(一)(1 / 2)

青丝笺 上官雪e 2785 字 1天前

梅月婵敏感的察觉水月和碧桃她们中间一定有什么端倪,有心想问问水月因由,不能让自己的丫鬟被人随意欺负。但是,看着水月一路欢天喜地心情大好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果水月自己选择缄默,她问也不会有答案。

马车才到门口,阿黄已经听到了动静,叫两声然后停住竖起耳朵凝神静听,空气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味道,让它变得异常兴奋,摇晃着尾巴,跳跃着嘴里发出激动的哼咛声。早上一大早梅夫人就敞开了门,把院子打扫干净,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沉浸在等待女儿的喜悦中。梅夫人此刻一个人端坐正屋,轻轻地拔下发髻上玲珑精巧的一根金钗,握在掌心细细端详。目光中流淌着无限的温柔和依依不舍。面对丈夫留下的遗物,轻声的告诉他,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先后出嫁,今天是他们二女儿回门的日子。自从丈夫走后,孤儿寡母的凄苦一言难尽,但这不是她想说的,睹物思人,她只想告诉丈夫,幽冥相隔的时间里,自己从来没有忘记他以及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阿黄异常兴奋的叫声,把梅夫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她已经隐约猜出客人的身份,匆匆地沾了沾眼角的泪水,把金钗重新插在脑后,站起身麻利地抻了抻衣服,顺口唤道:“梅君,月婵回来了。”

话刚一出口,梅夫人脸上欣喜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风,无声的拂面而过,吹动她的裙裾,院子里的枣树上,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梅夫人遗憾的叹了口气,掀开门帘站在房檐下。

水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笑盈盈的向她问候。梅月婵习惯性的站在狗窝旁,一脸假愠“教训”阿黄。

“坐。”

阿黄两眼放光强忍着心里的激动,乖乖的端坐身体,嘴里发出撒娇的哼咛声。

“阿黄,想我了吧?”梅月婵一脸怜爱在它脑门上拍了拍,从旁边的瓦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阿黄的盆里:“喝吧,走了,不理你了啊。”

梅夫人望着走到跟前的梅月婵,一脸宠溺地嗔怪:“都嫁人了,可别在毛手毛脚了。”

“嗯,知道了。”梅月婵一脸调皮的笑着,四下扫了一眼,脱口问道:“娘,梅君呢?”

“昨天就让她走了。”梅夫人淡淡地说。这件事情早晚会发生,但是真的听到了,梅月婵还是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母亲也舍不得,急时避开这个伤感又无奈的话题。

“娘,这是陆家的管家,姓李。她叫水月。”

“夫人好。”

“李管家好。我正要问呢,怎么没见你家少爷?”

“家里生意上有点事,老爷本来想过几天让他去,事情紧急,只好连夜走了。处理完事情,三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老爷特意交代,让我来向您赔个不是。”

新姑爷为了家族的生意,事发紧急情非得已不得不连夜出门,作为家人只能多加体谅还能有什么微词。这样的原因,梅夫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往别的地方想。

“来,都进来坐吧。正好,邻居家来了客人带来一些外地的特产,早上刚给送来的。一块尝尝。”

李天佑看梅夫人没有追究,强装镇定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忍不住偷偷地舒了口气。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只能违心的用谎言换取一如既往的平和。

大家一起吃完团圆饭后,李天佑和车夫呆在马车上闲聊打发时间。梅夫人恋恋不舍地告诉梅月婵,这一两天就要动身去杭州,再次心疼地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把家中的房契,地契,以及大门钥匙,阿黄的去处都事无巨细的向她郑重交代了一遍。一场无法避免的分别,越来越近。远嫁的女儿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远走他乡,天下的母亲没有不牵肠挂肚的。梅月婵知道母亲对姐姐的思念,又放不下自己,两头牵挂左右为难。

“你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梅夫人欣慰地点着头,强忍着心中浓烈的留恋,却又不得不催促梅月婵上车。

“时候不早了,上车吧,早早回家去,省得你公公婆婆担心。你的萧,娘也给你装在那个包袱里了。”梅夫人嘴角挂着笑,眼底已经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涩:“想家了,拿的钥匙,可以回来看看。你姐那里,如果没有什么事,我看一眼就放心了,很快就回来。这一辈子就不用再惦记她了。”

梅月婵心头的不舍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息,直到在马车里看到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突然转身偷偷擦拭眼泪的样子一下勾起了她强忍在心里的悲伤,眼泪不由纷说的夺眶而出。水月不知道怎样的安慰才能化解她内心的悲伤,手足无措一脸困窘。

坐在马车前面的李天佑,对车厢里低低的抽泣听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的望着前面,许久无语。旁边的车夫也忍不住被这分别的悲泣感染,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到抽泣声渐渐稀落,一切安静下来。李天佑侧过身子扬声冲车厢里问:“少奶奶。”

梅月婵打开包袱,拿出长萧握在手上,眼情里栖满了落寞。听到李天佑的问话,淡淡地问:“什么事?”

“夫人特意把萧给你带着,想必少奶奶一定精通吧?”

梅月婵不语。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落在手中的萧上。李天佑等了等不听见动静,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路程刚走一半,无聊的时间还很长,车夫点上自制的草烟,给李天佑也递过来一支。就在两个人自得其乐的打发这路途的寂寞时,车厢里传来低迴婉转的箫声。

凄清的箫音,以它特有的?幽怨空灵的音质,一下子就能直击心灵的最深处。娴熟的技巧赋予了萧声以生命,如泣如诉的惆怅,越过清风,拂过无边的桃花,在天地间蜿蜒流转,又仿若一只清奇的蝴蝶,翩然飞舞。漫长的时光因此变的不再孤寂难行。

车夫吐出最后一口蓝色的烟雾,瞬间就被风吹走。车夫忍不住冲李天佑说了句:“我是个大老粗,怎么听着,你家少奶奶心里有委屈呀!把人心都吹碎了。”

马蹄终究追不上太阳落山的速度,夜色如墨,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人间灯火高挂时,马儿打着响鼻,终于停在了陆家门口。

门楼上,两边高挂着双囍的大红灯笼。一个身着长裙的人影,在灯下孑然孤立。

“李天佑。”马车刚刚停稳,灯下的女孩就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今天故意躲着我?是不是?”

李天佑跳下马车,局促地理了下一侧的碎发,解释道:“少奶奶今天回门儿。”

女孩满脸不悦,没好气地回敬:“少奶奶回门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陪她回门啊?”当她看到梅月婵从马车后面闪身岀来,不觉吃惊地瞪大眼睛,嚷嚷:“你?你们俩个?这算是怎么回事呀!”

看到她要往歪处想,李天佑有些无奈有些忍无可忍。

“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少爷有事出远门了,老爷担心少奶奶的安全,让我陪同。”

长生兴许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经迎了出来。水月把梅夫人给女儿准备的东西单独抱着前脚先进了大门,车上其余的回礼交由长生打理。梅月婵帮忙把礼盒向车厢边缘挪了挪,刚要闪身离开,带着温热的手掌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梅月婵心头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用力将手向后缩了一下。没想到那双失礼的手竟然死皮赖脸的用力捏了一把不肯松开。梅月婵眉尖一挑,使劲甩了一下,这才挣脱胆大妄为的手掌。

梅月婵压抑着通通直跳的心脏,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双目含怒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她还不熟悉的家仆。长生脸型上窄下宽,堆着懒肉,带着两根杂毛的黑痣像条蜷缩着的虫子盯紧在下巴上。一双小眼睛正露出暧昧地讪笑,低声说:“少奶奶天黑看不见对不住啊。”说完连忙抱起东西往院里走着,还不忘扭头疑惑地望着李天佑,扬声提醒他,“老爷有事,一直在等你呢。”

梅月婵沉默地紧盯着长生身影闪进大门不见,才暗暗稳住受惊慌乱的情绪,循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望向灯下骄横跋扈的女孩。虽然夜色与灯光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但梅月婵确认她就是在洞房里掀开自己红盖头的人。

梅月婵满腹狐疑地询问李天佑。

“她是谁?”

“她叫魏敏。魏家和老爷家曾是旧交。”

旧交?旧交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梅月婵对这两个字的含义无法苟同。

“哦,你们有事,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