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三)(2 / 2)

青丝笺 上官雪e 2318 字 2天前

“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除了她自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少奶奶也挺可怜的,过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还可怜人家?你一个下人,人家是少奶奶,用得着你可怜。至少吃喝不愁的,哪像我们,干粗活还要看人脸色。”“你们注意到没,那两棵石榴树死了一棵,说什么冲喜呢?这也没冲着呀。”“那算命的不都说了嘛,是福祸同行。”“就是,当时老太太也在,看那脸色,心里可不是滋味着呢。”

正房的拐角处,小翠、李旦、长生、几个人靠在墙根的阴凉地悄悄的说三道四,香梅带着陆珍也站在旁边。闲的没事的时候,他们乐于用各种家长里短奇闻异事打发闲暇。小翠脸冲着院子,一眼瞥见闪身过来的梅月婵,扬高声音夸张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几个人尴尬僵硬地咧了咧嘴,借口有事,灰溜溜的一哄而散。

望着众人慌乱散去的背影,梅月婵心里起伏难平,却也懒得理会他们的阴奉阳违。这些闲言碎语像一堆棉花堵在她的胸口,不疼不痒却能让她近乎于窒息。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有关她的议论,她很想弄清楚他们的议论源于什么,但是每次别人都对她遮遮掩掩避之不及。

自从进入陆家,她就像个异物,被人另眼看待。陆晨的出走已经冷冰冰的把她塑造成了弃妇的角色,同样是儿媳,大嫂二嫂的优越感是她无法触及的,每个人的身份都赋予了它不同的意义,在她需要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暗自苍凉的手势。

算了,自己身为陆家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事情关系到陆家的切身安危,不可怠慢,这些杂如乱麻的问题以后慢慢会弄清楚。那种感觉再次如潮水席卷她的身体,那是一种掺杂了恐惧的兴奋感。

金大夫的药店并不大,没有人的时候会显得空空荡荡。金医生至今未娶单身一人,当年右腿的伤险至骨头,虽然保住了腿但是行动受到影响,每走一步都会牵扯着身体向右边一闪一闪。药店门口的大木盆里浸泡着几件蓝布长衫,金大夫刚从皂角上摘下两颗皂角,手握石头卖力砸着,呯呯的敲打声遮蔽了走近的脚步声。

看到两双穿着绣花鞋的脚,移步面前,金大夫这才恍然大悟,仓促地站起身,将两只手在腰间的衣服上飞快蹭了蹭。

“梅姑娘哪里不舒服吗?进来坐。”金大夫一瘸一跛的带头朝屋里走去。

“金先生。”这里是药店,所有的人来这都称呼他金大夫。梅月婵这个称呼既有礼貌上的尊重也有客气的生疏。

“是药三分毒,用对的地方可以救人,用错了地方就是害人。”梅月婵面色凛然,质疑地目光夹杂着更深地气愤,像一张网罩在他的脸上。怒火和疑问已经在她胸中燃烧,她努力的抑制着,让自己保持冷静。

金大夫半张着嘴,疑惑不解地望着梅月婵,不等他发问,梅月婵话题一转又说:“我祖父行事磊落生性耿直,一生救人无数,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如果不是这门手艺,靠力气吃饭你会过得很难。”

金大天面露惭愧,点了点头,这个救过他命的师父,他除了钦佩和感恩挑不出半个不字。感慨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客气几句,己被梅月婵冷冷地话语截断:“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金大夫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一头雾水张嘴结舌,梅月婵把眼一瞪抢先质问:“你和陆家有什么过节?”金医生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没有啊。”

“碧桃手中的红花和马钱子,可是你亲手交给她的。”话音一落,金大夫的身体明显晃了晃,急忙抓住旁边椅子的扶手,掩饰这淬不及防的紧张。一瞬间,只觉得身子软成一滩泥,虚弱地跌进了椅子。

梅月婵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严厉地瞪着他,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也充满了不解和质疑。金医生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她,脸色苍白如纸久久无语。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天职,腹中胎儿都不放过,你和陆家有多大的冤仇?如此丧心病狂泯灭良知?”

面对梅月婵的谴责,金医生一再犹豫才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可以圆得过去的借口,面带愧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师父的孙女。”

梅月婵不禁冷笑。

“师父?你这样的所作所为配称我祖父师父吗?抛开我们的关系,你就可以对陆家暗下毒手视人命如草介吗?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门外有缓慢杂乱的脚步声,梅月婵停下声声质问,将目光投向外面。门外阳光尚好,十几个互相搀扶的叫花子有气无力地低着头缓缓路过,对屋里的争吵,他们毫无兴趣充耳不闻。脏兮兮的粗布衣已经褪了颜色,各种新旧的补丁间钻出新的破洞。更多人赤着膀子和脚,古铜色的皮肤上除了灰尘污垢还有磕磕碰碰留下的一条条伤痕。时局动荡再加上今年干旱严峻至今无雨,田地里的庄稼纷纷枯死,本该收获的季节许多人颗粒无收食不果腹,每天都能看到大批这样饥饿的流民,为了生命茫然辗转流落他乡。

这时,一辆紧随其后的马车在药店门口停了下来,两位身穿蓝色长褂头戴草帽的人,掀开布帘从后面跳下车来。听到屋里的争吵,其中一人,夹着不屑的声音冷冰冰地掷了进来:“因为我。你问他,还不如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