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陆伯平顾不上歇息,马不停蹄立刻前去警察局打听消息。事情并不复杂,对方伤势并不严重,但是从警察含混支吾的态度,陆伯平已经知道症结所在。李天佑夹在中间不方便说话,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人说话才能管用。陆伯平对他没什么好感,也曾劝过儿子少跟他来往,但是为了儿子,这次不得不亲自上门低头。
踏进“乐福轩”的人,都是县城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等了好半天,油头肉脸的李福轩才大摇大摆地出现,手臂上固定的木夹板和攀在肩上的吊带尤为显眼,同行的还有魏敏的父亲,魏三。
陆伯平起身客气地朝两个人笑了笑,声音平稳坦荡:“老魏也在这儿,好久不见呀!”
魏三个头中等尖嘴猴腮,越显纤细的声音和他的面相极为符合。听到陆伯平主动招呼,魏三笑脸相迎拱了拱手:“好久不见,老兄这精神头一如既往。你真是大忙人呀!哪天抽空我们聚聚。”
这些虚伪客套的话有多么的言不由衷,陆伯平和魏三都心知肚明。
魏陆两家曾是旧交,魏三仕途高升后与陆家开始疏离。陆晨与魏敏婚约的事情也被以酒后玩笑矢口否认。其中的眉高眼低当事人心知肚明,好多年间两家人都再无来往。官场如战场,魏三贪污粮款的事情被同僚揭发,一夜之间乾坤倒转,这才渐渐和陆家重新开始走动,看陆家生意有所起色,竟然一反常态想重新撮合儿女婚事。陆伯平生性耿直,不愿意与这种攀高踩低阴奉阳违的人再有瓜葛,恰好陆晨对魏敏也毫无感觉,陆伯平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两年前,魏三的妹夫升任县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李两家如鱼得水风光无限。
“李掌柜,真是对不住呀!我那个儿子沾酒就醉,你们经常在一起,你也应该知道的。误会,都是误会,有得罪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陆伯平开门见山挑明来意。
“好说,好说!”李福轩皮笑肉不笑,客套着坐了下来:“我都没跟他计较,没事,一点儿小事儿,不伤和气。”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话虽如此,人不是还关着嘛。”陆怕平尴尬地笑着。
陆伯平觉得人活着重要的是脸皮,骨气。他不善于阿谀奉承的话,现在,儿子地安危远胜过他的老脸,他不得不违心做出贡顺谦卑地态度:“他母亲都急得生病了,媳妇也天天哭,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生意的事儿也离不开他。我们跑断腿也不顶你一句话呀,特意来找你商量商量,你看,能为你做点什么。”
李福轩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嘴里只说,喝酒喝酒。魏三佯装关心,态度热情,左一句右一句问一些不着边的话,一边暗自观察着陆伯平的面色。估摸着陆伯平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时,不经意的样子抛出话题:“这年成,生意不好做,听说有债主都要上门了。”
陆伯平这才从魏三的口中知道了五爷上门要债的事情以及火灾的大概情况。陆伯平故着镇定地听着,心里想:怪不得梅月婵黯然无语的样子,自己走的这些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个人扛着也难为她了。
“生意人都讲究个吉利,这店一出事再想盘,价钱就大不如从前呀。买东西的谁不愿讨个彩头――”魏三眨了眨眼睛,后面的话变成一声懒散地叹息。陆伯平始终没再言语。将心里隐忍的怒气压下,外人面前,他一向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魏三顿了一下,加了一些菜伸长胳膊放在陆伯平面前,有意无意的继续道:“也别着急上火,人的运气啊谁也说不准!着急上火也没用!想开点!”
“打算怎么办?”魏三端起杯子自顾抿了一口。陆伯平表情淡漠,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儿子的事情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你还守着那店干嘛,盘出去得了。”魏三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睛一翻,扬声道:“给别人你不放心,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总放心吧,坐到家啥也不用干拿一把钱,多好。我就放点儿粮食、盐什么的,我拿着钱租谁的都一样,是不是?要不咱俩的关系,我看你那没什么生意,闲着也是赔钱,我也不多这嘴。过几年,时局好转,啥时候你想用,一句话,我照样给你。”话说到这步田地,魏三隐藏的心思、不可告人的嘴脸,已经昭然若揭。
陆伯平沉默的望着眼前的魏三,有些意外有些失望有些惊讶,一声不响端起酒杯,凑到嘴边,任凭那种灼辣的液体顺喉而下。
魏三有所期待地盯着陆伯平看了两眼,看他默不作声没有反应,嘴角暗自闪过一瞬冷笑。眼角的余光瞄向旁边的李福轩时,两束目光交织,有着心知肚明地揶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陆伯平心中顿时明白,自己这店早就已经被盯上。这条路无论怎么走,尽头似乎只有一个。联想到儿子的事情,他立刻意识到,儿子的事情或许已经是他们急不可待想占有猎物,抛出的爪牙。
“只有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吗?”陆伯平暗自发问。沉甸甸的悲哀象塞进心尖的一块石头,但好像除此以外,真的别无他法,所有的穷途都是末路。
陆佰平面窗而坐,在魏三的身后,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闲散的云絮,谁又能想到,在这朗朗晴空之下,竟有着如此多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