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尖刀穿透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扎进坚硬的红木桌子。常六紧咬牙齿,脸上的肌肉因僵硬的抽搐而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明晃晃的从额头淌下来,受伤的胳膊更是颤栗不止。血顺着桌面淌下来,草绿色的地毯,渐渐变成了深褐色。
常六呲牙咧嘴忍着剧痛,放弃反抗,他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眼中一触即发的凌厉杀气。本身己经处于劣势,不切实际的反抗只会给自己更快招来杀身之祸。他更知道,李青龙若不是手下留情,这一刀完全可以扎在他任何的致命位置。
李青龙没想要他的狗命,只是想给他一些让他能牢记不忘的教训。
李青龙冷冷地说了句:还算个男人。同时,伸过手紧紧握着刀柄,猛的一用力,把穿过他胳膊的刀子瞬间又拔了出来。
常六咬紧牙关浑身哆嗦,一只手用力握紧自己受伤的手臂,弓下腰痛苦地呻吟:“你还不如一刀杀死我痛快。”
李青龙咬牙切齿,沉声斥责道:“刀扎在身上疼,扎在别人心上一样疼。”说完,缓缓收回覆霜的目光,铁青着脸带着自己的人大步离开。
骆良生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出门转弯渐渐消失,这才回过神来,小跑来到常六跟前,急急地问:“六哥,怎么办?叫警察吗?”
“叫你个头。滚!”常六气呼呼地骂道。
如果不是胳膊刺骨钻心的疼,他真想立刻把面前这个狗东西撕成碎片,在脚底下踩上八百遍。想想他刚才死皮赖脸的奴才相,常六就觉得一阵恶心。他不敢自称英雄,但他绝对鄙视这样的人渣。
一伙人,迅速离开李坤的赌场,有伤的由专人送去医院,其余的立刻解散速回个家。平时他们都各有各的谋生,有大事的时候才聚在一起。
晚风吹来,望着地上并排而行的四条人影,每个人心里都不由得一阵唏嘘。时过境迁,曾经威震一方的六虎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人。
五虎打破沉默,半真半假地调侃田庄:“你离开茉莉是明智的。单贵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否则,下一个就该你啦。”
兴许是深有同感,田庄虽一脸不悦,怅然地叹了口气,但对五虎的话倒没做反驳。想起李坤的所作所为,不由的心生怨恨,忿然作色道:“当初我们可是拼了命为‘青龙会’打下江山。‘青龙会’能在上海滩牢牢扎下根基,李坤做了什么?他个人有多大贡献?都是这些兄弟们齐心合力用命打下来的。”
白净面容书生模样的四虎,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这就是所谓的盛名之下难久居。我们在他眼皮底下,天天受到控制他照样会坐卧不安如哽在喉。这么多年,我们毫无外心,他哪一天不是时时刻刻防着我们。”
这本来是个沉重严肃的话题,大家闻言望向他时,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青龙借着月光才发现,四虎的眼镜碎了一个镜片,独眼龙的造型确实极具喜感。
“你赶快摘下来吧,别戴了。那样子能把人笑死。”田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紧接着,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自嘲道:“这样至少还有一个能看见的。摘了,灯就灭了,一片乌黑。”
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加上深入人心的造型,已立刻从好笑升级滑稽,几个人爽郎的笑,在风中无拘无束快意轻扬。
等大家都笑够了,原地聊了一会儿后,四虎五虎一起离开。田庄租住的房子离这里不远,两个人正好顺路同行。
“李坤那老东西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他没有摸清咱们底细,暂时不敢贸然下手。”
“你怎么能肯定,他还没摸清底细?”
“被动的用一些小动作分明就是在试探。我们一直不做回应早已经让他日夜难安,生怕以同样的手段回赠他。他如果聪明的话,会知道这次袭击是在警告他。”
田庄欣喜地扬眉,高声问:“若要继续按兵不动,他岂不是成天提心吊胆杯弓蛇影了?”
李青龙摇了摇头:“未必,他做了亏心事,提心吊胆是肯定的。继续按兵不动,他也会认为我们是势不如人畏头畏尾,那样于我们也是不利的。只要他暂时收手,我们要继续忍下去,直到有机会。”
李青龙对眼下时局的分析只说了一半,还有另外的事牵扯着他对局势的布控。表面一如既往的稳住青橙,暗中还要尽快摸清她的各种脉胳,横山和她的关系也要查,而这两个人这一段异常沉默。李青龙感到这是两座沉默的火山,随时会有意象不到的爆发。这次警告能让李坤有所顾忌暂时消停,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三哥,我就服你。”田庄这句话不打折扣出自真心。
李青龙沉声道:“都以为加入一个组织凝聚力量,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拼了死的卖命,殊不知个体的强大是别人所要利用的、也是他憎恨打压的。”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早晚收拾他。”??田庄忿然。
“他日夜担心的就是这个结果,汽车刹车虽没有证据,但放在他头上一点也不冤枉他。”
田庄止步,谨慎地问:“你怀疑刹车是和他有关?”
李青龙也停下来,望着田庄,意味深长道:“他暗中所做的手脚,又何止这一件?”
田庄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如果不是夜色的掩饰一定能看到他的紧张:“还,还有什么?”
李青龙侧过脸,耐人询问地冷笑,“还有什么,我知,你知。”
李青龙淡漠的注视,耐人询问的笑,似有所指的话,都让田庄隐隐感到心虚,脸皮一阵红一阵白,忽而冰冷忽而灼烫,后背不断渗出冷汗。
“历朝历代很多皇帝都杀掉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这不是巧合,这是人性的规律。大虎原因不明意外身亡,单贵也被他借茉莉的手除掉,李坤早已经按捺不住动了杀心。”
两个人正说话间,远远的就看见慕容琪慌慌张张朝这里奔跑,一边跑一边用手比划着冲两个人大喊:“龙哥,出事儿了。”
李坤一直在寻找机会除掉六虎,但是李青龙办事缜密滴水不漏让他无机可乘。李坤得知赌场被砸带人赶到时,骆良生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地把情况陈述了一遍。
李坤眼中闪过毛骨悚然的凶光:“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李坤忍痛割爱把“夜上海”改名异姓,是为堵住杀死单贵的漏洞,赌场管理权移交常六的决定,虽然有个貌似合理的借口,李青龙当面没有表示丝毫不悦,但李坤知道两人之间的冰面已然不可避免的形成裂痕。一山二虎之势终将会由一场恶战来昭示乾坤顺应天意。李坤没想到的是,自己抢先下手的计划还没找到良机,一直忍而不言的李青龙突然不动声色向他袭来一刀。李青龙这次突袭竟然没有走露丝毫风声,也让他不得不佩服。
李青龙下的这步棋,有一石二鸟的战术。可以看做是一次对对方的警告,不要再得寸进尺。也可是一种势不如人的假相,目的是引诱对方不明就理的情况下进入陷阱一网打尽。
李坤一言不发,暗自分析着眼下的形势。常六己经去了医院,赌场的其他兄弟默默收拾着一地狼藉。
骆良生觉得自己的煽风点火正合李坤心意,只要稍做推波助澜就能一雪耻辱。一步一趋紧跟在李坤身后:“坤哥,李青龙目中无人,一定要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李坤停住脚步转回身,貌似微笑地看着他。骆良生小心翼翼干笑了两下,还没等到该有的奖赏,李坤坚硬的皮鞋已经重重地踹了过去。不过,更让他胆寒的是李坤怒气冲冲地咆哮:“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啊?滚!”
骆良生像一条失宠的狗,夹起尾巴蜷缩身子,沮丧地爬起来远远躲向了一边,闭紧嘴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