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老爷子去世之后,因为要守孝的关系,整整三年凤止歌都留在府里没有出去,直到孝期满后,才又恢复了之前那放风筝一般的日子。
长庆长公主常年不在京城,反倒见天儿的往外跑,这在京城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期话题了。
萧靖北到底不是赋闲在家,为了与凤止歌一起同行,每次在京城时就只能加紧了将后里的事压在一起处理完,也亏得萧靖北如今是当今皇上的妹夫,否则只怕早就被御史奏了不知道多少本了。
最开始时,凤止歌其实对萧靖北的同行并无多少感触,总觉得有他一起也好,若是没有他却也不会有多失落,但时间长了,每每一偏头就能看到那人不变的容颜,心里倒也有了淡淡的温暖,或许还有些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依赖,甚至每次两人远行回到府里,她都会有种回家的喜悦。
于是凤止歌也开始主动的配合起萧靖北的行程,不再如往常那般随意的就定下了启程的时间。
她想,能在这封建年代找到这样一个会如此迁就着她的男人,她也许能算得上是大庆朝唯一如此幸运的女人。
凤止歌的这些改变,离她最近的萧靖北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于是他那从前总是冰冷的眼神也像是冰雪初融般显得温软了许多,两人在一起时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密感,叫旁人看了总会不自觉的羡慕不已。
又七年,年过花甲的寒凌因操心国事而身体大不如从前,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再没能醒过来,不过几天之后,与寒凌互相扶持了几十年的中宫皇后也跟着于睡梦之中追随寒凌的脚步而去,大庆朝于是迎来了第三任皇帝寒季杳。
兄嫂的相继离开,让凤止歌更深刻的感觉到了何为悲欢离合,也让她觉得自己与前世的交集越来越少,从前熟悉的人如今都已年迈,当他们一个个先她而去,若不是还有脑中那关于寒素的记忆,她只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国不可一日无主,寒凌驾崩一月之后,在京城满目的白色之中,便迎来了新帝寒季杳的登基大典,在凤止歌的注视之下,寒季杳坐上了龙椅,成为了大庆朝新的主宰。
比起初见时飞扬跳脱的意气少年,如今的寒季杳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的稳重男人,十年的太子生涯,早已让他退去了所有的冲动。
凤止歌是长公主,自然少不了进宫的机会,所以她这十年里也没少与寒季杳碰面,在她的印象之中,似乎她每一次见到寒季杳,他都会比上一次见面更加深沉一点,而如今坐在龙椅之上俯视天下人的寒季杳,他那幽深中偶尔闪过光芒的瞳眸,更是让凤止歌觉得他压在心里许多年的那只巨兽仿佛即将出笼,就等着择人而噬。
凤止歌其实一直能知道寒季杳对她的心思。
少年男子,遇上一个认为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女子,会因一时新奇而放在心上,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最初时就只将寒季杳当作是侄儿,后来在寒老爷子的寿宴上认亲,亲耳听到寒季杳叫出一声“姑姑”,哪怕能听出那声音中夹杂着的不甘心,她也只当时间长了,寒季杳总会接受事实的。
却不想,从初见到现在,一直过了十几年,寒季杳都没能放下心中的执念。
登基大典观礼完回到安国公府聆风院,萧靖北就沉着一张脸抱着凤止歌一语不发。
萧靖北在男女情爱上并不敏感,但只要是男人,恐怕都能很轻易的察觉到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觊觎的眼神。
萧靖北便是如此。
这些年他执掌锦衣卫,也没少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寒季杳打交道,每每寒季杳落在他身上时那包含嫉妒与不甘的隐晦眼神,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属于凤止歌的御赐公主府就座落在安国公府隔壁,原来隔壁的宅子是有人家的,同是勋贵之家,不过当初寒老爷子登基之后只略略提了提,隔壁那家人立马就领会过来寒老爷子的意思,主动将那宅子献了上去。
当然了,寒老爷子那时乃一国之君,当然不会昧了臣子的宅子,不仅在别处赐了另一座宅子给那家人,更因此而看那家人顺眼了许多。
帝王的顺眼会给臣子带来多大的好处,也只有那家人自己清楚。
虽然有了公主府,但凤止歌与萧靖北平常还是住在安国公府里,而这十年间,早年受了许多苦的安国公萧立,也在某一年去世,由萧靖北袭了安国公的爵位。
萧靖北从来都话不多,但这时,回想起登基大典结束时,寒季杳最后望向他和凤止歌的那势在必得意味的眼神,萧靖北的一张阴沉得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
凤止歌知道萧靖北为何会如此表情,事实上,她这时的心情同样不怎么好。
寒季杳如今已经登基为帝,他当太子的这十年又早早就经营起了拥护他的一班人马,想必用不了多久,他这个新任皇帝就会将朝政牢牢把持住。
没有了寒老爷子和寒凌两人的挟制,只凭寒晔这个恭亲王,若寒季杳真的想做些什么疯狂之事,恐怕还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他。
所以,凤止歌觉得自己有必要早早防备寒季杳。
察觉到萧靖北身上的僵硬,凤止歌表情便是一软,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你放心,寒季杳奈何不了我,而且不是还有你嘛,掌了锦衣卫这么多年,你的夫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辱了去?”
哪怕,那个人是坐在龙椅上的人。
听凤止歌这样一说,寒季杳亦跟着放松下来。
是啊,他早就不是当初面对赵天南时只能无奈与不甘的萧靖北了,如今他是安国公,也是驸马,更将锦衣卫经营成了铁板一块,在朝廷之中,他也成了跺跺脚都能让朝廷抖三抖的人物,他的夫人,又怎么能任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