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不过一万五千两银子凑起的行会,但一年所赚,何止百万,翠柳猜都能猜到,外面人真想进去,那所付出的,绝不是这一千两,甚至是万两,十万两,都得不到这个机会。
“陈家,当初我和竹叶说的是,若事成了,陈家退出来的股,我分竹叶四成。”老苏说完就叹气:“陈家的股,分四成出来,一年也有七八万两银子的进项,竹叶和她的姐妹们,也能安享富贵,但谁知,竹叶的心,太大了!”
“竹叶若是个男子,苏大叔,您觉得,她的心还大吗?”翠柳反问,老苏看着翠柳:“江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觉得竹叶能干,聪慧,就算生在船上,也努力挣扎了,这会儿能有一条这样的船,带着姐妹们做正经生意,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只是这天生万物,分了阴阳,男子在外面建功立业,女子呢,就在家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这才叫阴阳和谐。”
是啊,这才叫阴阳和谐,天生万物,就分了阴阳,就让女子,只在内宅之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也不许被知道。翠柳觉得口中酸苦难当,竟然不晓得该怎么说话。老苏自己还在那念叨:“自然,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和竹叶合作这么久了,竹叶是个什么样人,我最清楚不过,可是我能忍竹叶,这行会中其余的人,能不能忍竹叶,我不晓得。”
“若……”翠柳只说了一个字,老苏就笑了:“江兄弟,你也知道竹叶那个牙行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当初和前任监督的师爷有情,师爷在监督面前说了几句,况且当时行会之中,有人越来越霸道,这才许她做了这个生意,饶如此,还是半官半私,若监督大人愿意放,那她就安安稳稳地做了,若监督大人不肯放,那她就是个死字!”
老苏说的平静,翠柳已经吸了一口冷气,世间女子,在这世间,想要独自讨生活,也着实太难了。
“那,你答应竹叶的股?”翠柳迟疑着询问出来,老苏叹了口气:“江兄弟,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股我肯定可以给,但她若能安分守己,从此后不抛头露面,只每年拿了应得的钱,那必定是安安稳稳的,若她想要入主行会,那就是,守不住。”
守不住三个字,让翠柳眼中的泪差点落下,但当着老苏,翠柳不能落泪,她只微微点头:“是啊,守不住的,竹叶姑娘,现在在行会之中,是个最软的柿子。”
“说的就是!”老苏说完就摇头:“罢了,罢了,我来寻你,本不是为的这件事,怎么又和你说起竹叶的事情来。”
“苏大叔,您对竹叶姑娘,是有情的!”翠柳一口说破,老苏先愣住接着就笑了:“是啊,有情的,可是那又如何呢?竹叶她看不上我,不,天下所有的男子,只怕她都看不上,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为姐妹们挣一份家业,不再倚门卖笑,不再,不再……”
老苏觉得竹叶说的那些话,太过惊世骇俗,没有继续说下去,而翠柳看着老苏,心中翻起浪涛,原来,这世间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天下女子不该这样活,只是竹叶比自己勇敢,她用本来面目见人,而自己的本来面目,什么时候才能公之于众?
老苏感叹一番,这才笑着道:“我和你说的,是夏大爷的事儿。”
“苏大叔想来是听说了,我已经完成夏大爷的那个约定。”这件事,才是关键,翠柳也收回思绪,继续笑着说话,老苏点头:“是,这件事是城内,最热闹的新文。毕竟还没有人想出这样的法子,把那样残破的缂丝,拼成一幅画。”
“这法子从来就有,人家生了小孩子,总是要做一件百衲衣的,百衲衣上,用的何止是一百块衣料。况且这百衲衣,看起来拼的繁琐,但若是寻到规律,一晚上就能做好,我不过是想到了这个百衲衣。”翠柳的话让老苏摇头:“奇怪,这是闺中女子才会做的事情,你怎么会想到?”
因为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女子,不过翠柳当然不会自称身份,只笑了笑:“苏大叔说话,未免太看不上闺中女子了,苏州一带,那些缂丝机工,虽然多是男子,却也有女子来缂丝的,还有那些绣娘,日日在那绣房之中,绣的如花朵一样。女子生来灵巧,那我们学女子这样灵巧,又有什么不可?”
翠柳这几句话,算是世间常见的话,老苏笑了:“说的也是,江兄弟,原本我以为,夏大爷能劝的你回家,不再趟这趟浑水,再后来呢,我以为,你也实现不了夏大爷的这个题目,谁知道你竟然运气那么好,竟然完成了这个题目。所以这会儿啊,我也不晓得要怎么劝你。行会那趟浑水,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