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意,牵扯到的人家就多了。”翠柳听着伙计那半生不熟的官话,再夹杂了几句本地乡谈,好在翠柳已经听本地乡谈能听个半熟,等听完就感慨。
伙计连连点头:“你想想,这样的事情,都好多年没有见过,我也不晓得,东家是不是疯了。”
这还真是和翠柳比较熟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翠柳刚想阻止就看见夏天青走进来,翠柳急忙咳嗽一声,夏天青已经道:“我已经听到了,我并没有疯。”
伙计急忙垂手侍立:“东家。”
“罢了,翠能啊,我就考考你,你这些日子,到底学了多少了?”夏天青见伙计战战兢兢的样子,转而问翠柳,翠柳在旁边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怎么会突然问自己,翠柳急忙道:“我,我,我这就去背书。”
说完翠柳就往里面溜,而伙计给夏天青奉上茶,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东家,我觉着,这事情啊,还麻烦大着呢。”
“麻烦是大,却不得不做啊!”夏天青看着远方,十分感慨地说,到了傍晚时分,夏天青在监督衙门里的内线也传来消息,监督大人见了苏老爷,但对苏老爷的指控没有说话,只说了一句,只要市面重新繁华起来,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
这么看来,市面重新繁华,才是监督大人最关心的,毕竟这几天,市面上迟迟没有动静,而有很多外洋客商也急于抛售手中的货物,好换成中国货物,回到远方去卖。这样一天天地等下去,他们也心急如焚。
夏天青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纸条,上面还说,一个月,监督大人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苏老爷只要能在一个月内,让市面依旧这样冷清,那他就能重新掌握行会,否则,就要回到行会,继续和夏天青谈判。
这是苏老爷相信,一定能摆平下面那些客商,让他们不和夏家,还有那些牙行交易,而一个月的冷清,足以让那些客商们,涌到两广总督府去了。而这,是监督大人不愿意看到的!
苏老爷真是一头老狐狸啊!夏天青看完纸条,把纸条点个火烧了,瞧着那一明一灭的小火花,这是夏天青人生中,目前面临到的最大的一场考验,赢了,那就什么都不晓说,若输了,连夏家所有的股都要让出去,甚至于这间货栈都保不住,到那时候,夏举人一定会幸灾乐祸,甚至会鼓动宗族把夏天青给赶出去,毕竟他是举人,又做过一任知县,身上还有个通判的前程。若不是父子有别,夏举人这会儿就能越过夏老爷成为夏家家主。而夏老爷不肯让位,只是因为要护住夏天青。
一条条,一件件,都让夏天青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一点退路都没有。那就,开始吧。夏天青低低地笑起来,翠柳正好走进来,看见他的笑就一脸疑惑:“你什么时候,笑比哭还难看,而且还很狰狞。”
“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能让我自己感到高兴的事情了。”夏天青冲口而出,却让翠柳吓了一跳,这人说的话,绝对是真心话,想起这两天从伙计口中得知的夏天青家中的一些事情,翠柳不由感慨:“你娘说的是,你不能纳妾,否则的话,这纳了一个妾,就是后宅不宁。”
“你胡说什么?”夏天青的话中,带有斥责,翠柳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不对,但翠柳还是叹气:“你瞧,若,罢了,罢了,我这样说,也不公平。”
“我娘是夏家佃户的女儿,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生病,就被卖到了夏家,做一些洒扫的事情,后来就到了大娘身边服侍,据说那时候,大娘待她很好,我娘说,在大娘身边服侍的日子,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不用去担心被人责骂,不用担心吃不饱,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夏天青突然说起他娘的事情,翠柳先是惊讶,接着仔细听下去,那这些美好,估计很快就消失了。
“后来,我娘没有说,她避而不答如何被我爹收了房,只是说,她怀上我三个月后,才被众人发现,我爹就让大娘铺了房,让我娘做了姨娘。我娘当时大怒,骂我娘是养不熟的狗,而我大哥,我大哥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时候,就对我娘冷嘲热讽。”
夏天青的表情有一些痛苦,其实翠柳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夏太太,不能去指责自己的丈夫,那就把怨气,往无辜的丫鬟和夏天青身上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