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宝珠猜得没错,靳政今日确实是有正事,在附近同近期赴港的周瑾年见面。
这位周总有些年纪,云城出身,国外归侨,手里握着大笔可投资的现金。
听闻最近有意在港城收购几家过气的电影制片公司,接触了几家银行但都对他们的死板推介不大满意,也是闻讯了之前并购案的消息,才找到中间介绍人联系到了靳政。
名义上是这么讲,但靳政太明白,这种客户多少有些涉黑的背景,现金大约也是来路不明,要将资产洗白,那最好的方法不就是不动产投资。
但这位野心也够大,普通人大约买买楼,投资股市,再不行找风投做个混合型基金,可他一张嘴,就是点名要垄断几桩买卖一头独大。
电话里直接问靳政是否能联系到多几家国外投行,分别以隐形注资人的名义替他办事。
说是谈生意,可地点定在兰桂坊一家熙熙攘攘的茶餐厅。
对方只身一人,潮热天气里,仍然穿了长袖的衫同鸦色长裤。
可靳政眼神多犀利,一眼就透过餐厅惨白灯光窥到,对方胳膊布料下的双臂布满密密麻麻黑线条的纹身,看样子,似乎是无间地狱业火烈烈,和一双无妄祈求的佛手。
而且对方做角落吃热食耳鬓都无汗,大约是旧时受过抢伤,吹不得太冷空调。
才几秒钟,心下已经了然。
可后面两个下属就没那么机灵,西装革履地走进来时,难免觉得格格不入,两人还在他身后小声嘀咕:“在这里谈事?不会是唬我们的吧。”
靳政止住了他们的话头,再回头,果然,就是这位“周总”抬眼扫了他们一下的功夫,刚才还不满地两个下属已经开始发颤。
来者实数不善,一张脸是出众且邪佞的,最可怕是那双已经带了浅浅皱纹的双眼,装着腥风血雨过后的那种八风不动,是个要做大事的人物。
陪客户向来是他们这行的基本功,尤其还是面对这么不好对付的客户,更要十二分用心。
很巧周瑾年同靳政都在蓟城生活过一段时间。
稍微有些无形的亲近。
两小时聊下来,靳政饭没吃下多少,烟抽得倒多,看着相谈甚欢,可只有自己知道:西装下的肩膀已经有些紧绷和僵硬。
再反观旁边两个下属,就更是像猫见了老鼠,以往引以为傲的叁寸不烂之舌,都像是冻住了一般,只知道替人倒茶添汤,装聋作哑。
靳政向来是不习惯出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等到对方叫停,恭恭敬敬地送客户出门,他才捏了捏发紧的眉心,打发身边两个下属回办公室看那几家待收购公司的财报数据。
如果周瑾年确定将生意交由他们,眼见日后光是估值就有得忙,今天应当抓紧时间休息。
做这行,总归是拿时间博弈金钱,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真的没有闲工夫谈些磨人心智的感情。
尤其是钱对他这种人来说,不仅仅代表着一种可操控的财富,更是很深的执念。
人一走出茶餐厅的大门,冷气顿时消减,神经也跟着松懈几分。
靳政西装笔挺地站在巨大的绿蓝霓虹灯招牌下,酷暑的热气,人声的嘈杂,还有今日无风低云的天气,都让他有些压抑同晃神。
在这种灰黑色的情绪里,他又想到辛宝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