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弗点了点头,眼中淡淡的流光闪过,“阮嫣需要补药,也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她的身子需要净化血液么,任何身子需要补药的人,也不该是净化血液这样的。”
青衣药中闪过幽光,“只怕,这是给小姐用的。”
阮弗笑了一声,“我的血?看来,不仅仅是我们回来的目的不单纯,想让我们回来的人目的就更不会单纯了,不过我倒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究竟是如何的,青衣,去查查吧,本以为阮嫣的病也不过如此,现在看来,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
青衣应了一声,眼中划过眸中坚定,任何想要对阮弗不利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阮明轩今日来了这一出,必然会引起该有的警觉,阮弗最后还是让盼夏多注意春芳院那边的情况,甚至还从外边调派了一个丫鬟进去,若是小轩真的知道了什么,被有心之人觉察了,恐怕还是要对他不利。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反倒是右相府之中又隐隐的暗处的流言说是大小姐砸了二小姐送去的点心,得了一个不爱姐妹的名声。
阮弗不在意,因为,很快,北方的大皇子已经带兵回永嘉了,那个曾经在前一段时间的某个时候让她产生某种茫然与局促的人也有回来了,元昌帝已经下旨要在北门于兰台上进行犒军。
天玄军一直都是逸王殿下手中一支精锐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可天玄军在北方已经算是所向披靡,每每辰国的军队所到之处,天玄军多为先锋开路,已经创建了许多年的天玄军,自然也留下了不知多少英雄事迹在民间百姓流传品评,此番回京的军队,自然不能全部进入城门,真正进入北门的,只有三千士兵,其中,天玄军就占据一千,不可谓不让人激动。
北门到于兰台的街道上早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不论是英勇俊逸,颇有儒风却不敢让人忽视的逸王殿下,还是巾帼女英随战多年的逸王妃,都是他们感到好奇的英雄人物,当然,其中自然不会缺乏自据说也一道去了北方的晋王殿下,或许,这位不是任何一军统帅的王爷,才是占尽了所有风头,不过尽管如此,恐怕也没有人不愿意被这样抢占了风头吧。
看着街道两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的样子,晋安郡主极为不注意形象地抖了抖身子,语气颇为庆幸地道,“还好我们来得早,不然看看这下边的模样,就算我们定好了观看的茶楼,也上不来吧。”
阮弗轻笑了一声,“犒军这样的场面,也是难得一见,这永嘉城,不知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了吧,也难怪大家想要看一看。”
“是啊,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晋安郡主有些激动地道,“据我娘说,上一次在城中进行的犒军,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是犒赏的是当今陛下的军队。”
阮弗点了点头,舞阳却是在她怀中挣扎不安,小丫头极为容易被外边的热闹吸引了,“晋安姑姑,舞阳要看……”
晋安笑着捏了捏舞阳的脸蛋,“你父王和母妃还没有到呢,舞阳再等等。”
知道自己的父王与母妃今日回来,舞阳自然兴奋,宁阳长公主也就同意了晋安郡主将小丫头带了出来,听此,舞阳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不过小丫头才四岁,哪里懂得什么失落不失落的,很快就道,“四叔?”
晋安郡主好笑道,“舞阳是更想念父王母妃还是四叔啊?”
舞阳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犹豫不定的样子,让阮弗与晋安郡主都忍不住掩唇而笑。
这时候,楼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喊声,夹杂着“来了来了”的混乱的声音,很快,人群的声音就被一声低沉的号角声盖住了,城门还没有打开但是城内外的军队号角的声音却已经响起了,带着一股沧桑之感,可人潮涌动的百姓不会注意那号角声里面夹杂着什么样的情绪,他们太过激动,忘记了这些军队,踏过几多鲜血,杀伐过几多敌军。
阮弗与晋安郡主齐齐坐在了窗前,便是舞阳也挤在两人的中间,被晋安郡主和阮弗双双护着探出一颗小脑袋往还没有开启的城门张望。
于兰台上,是朝中诸位已经从政的皇子和大臣,其中有两名颇有名望的武将,文官中自然是左右两位丞相,居于首位的,是如今还在永嘉的年龄与资历最大的三皇子淸王殿下。
城门缓缓打开,礼乐的声音早已掩盖了百姓躁动的不安,当甲胄铮铮映入眼帘的时候,天地间仿佛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唯见寒光铁衣,铁蹄铮铮,当先的便是一身战袍的逸王殿下,跟在逸王殿下身后半马距离的是一身英姿飒爽的逸王妃。
哪怕已经一年多不见自己的父母,哪怕站在这楼阁之上并不能完全看得清城门口当先进入的那两个身影,但舞阳还是很欢快的欢呼起来,“父王,母妃。”
阮弗笑了笑,与晋安郡主对视了一眼,一起将小丫头抱高了一些,让她小小的身板能够看得更为清楚一些。
军队整齐地进入城门,逸王与逸王妃在于兰台前齐齐下马,只做了一个手势,原先热烈的场面便彻底沉寂了下来,将手中的佩剑交给了台边的人,夫妻双双走上了天炎台,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此番前往北方的几位主要将领,其中一人重甲玄衣,正是阮弗已经见过面的天玄军的统领靳云,站得太高,阮弗看不真切众人面上的表情,只见玉无寒拿出明黄的犒封诏书当众宣读。
身边的舞阳虽然看不清父母的样子可也知道远处那个威风凛凛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高兴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晋安郡主似乎情绪也是很激动,眼中似乎汇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阿弗,看到了么,那就是大皇兄和大皇嫂。”
阮弗点点头,只见晋安郡主的目光依旧追随在天炎台的人身上,眼中的激动渐渐划开,最后变成浅浅淡淡的柔情,以及唇边一抹微微含羞的笑意。
“场面真是壮观,只怕再过许多年,能见到今日犒军场面的人,也难以忘记吧。”阮弗笑道。
“可不是么,这些都是我们辰国铁骨铮铮的男儿,保家卫国,功在社稷,辰国能够有今日的强盛,可离不开他们凡身**铸就的长城。”晋安郡主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其中的自豪,阮弗看了看晋安,又看了看天炎台上还在听犒封圣旨的众人,笑道,“看来,晋安崇敬很我们辰国的将士。”
晋安郡主脸一红,“难道你不是?”
阮弗掩唇一笑,“自然是。”
晋安郡主听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指着天炎台上的一个身影道,“阿弗,你一定知道天玄军吧,你看那个站在大皇兄后面的黑色身影,那位是天玄军的统领靳云,统领天玄军五年,斩敌无数,三次探入草原,对峙过北燕两位国君,是陛下钦封的神武大将军。”
说到最后,晋安郡主的语气里骄傲的意味越发明显,只怕是介绍玉无玦或者玉无修的时候都没有如此仔细吧,再看她面颊微红,阮弗不用多想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掩唇笑道,“晋安对神武大将军倒是颇为崇拜,似乎隐隐超出了逸王殿下呢。”
“你……你乱说什么。”晋安脸色微红。
舞阳听到两人提到了自己的父王,赶紧转回头道,“父王最厉害。”
阮弗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依旧笑看晋安郡主,“神武大将军英勇无敌,看起来,的确是一个铁骨担当的男儿。”
晋安郡主横了她一眼,不过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天炎台上的犒封已经完毕,重甲武将不下跪,逸王殿下接过了手中的犒封圣旨,转过身高高扬起,三千兵将高呼吾皇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
晋安郡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奇怪,怎么不见四哥呢?”
阮弗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影里面没有玉无玦的身影,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不过晋安似乎不好奇,对于玉无玦没有出席似乎觉得也挺正常了,只面上的疑惑还没有完全散去,便听到舞阳欢快的声音,“四叔!”
两人齐齐转过头,不知玉无玦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坐在这一间茶楼,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座椅上正悠然喝着茶,晋安郡主的反应比较大,看了看窗户底下,又看了看神态翩翩温和的玉无玦,语气几乎有些结巴,“四,四哥,你……你不是……”
想起自己和阮弗刚在谈及靳云的话,晋安郡主莫名升起一些紧张。复而又道,“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无玦瞟了一眼阮弗,淡淡道,“半盏茶之前进来的。”
阮弗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稍纵即逝的紧张,呼了一口气,晋安郡主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道,“四哥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一见四哥风采,四哥却躲在这里不参与犒军,等回去,肯定要被陛下说了。”
玉无玦站起身,走到与两人隔着一张小几的椅子上坐下,正落在阮弗的隔壁,“犒军与我何关?”
晋安一噎,说不出话来,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玉无玦伸手,捏了捏隔着阮弗的舞阳的脸蛋,笑道,“场面如何?”
这话问的是阮弗,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阮弗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尤其此时此刻见到这位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声过似的,倒是多有了一些坦然的默契,她一开始见到玉无玦下意识升起的那一抹紧张,早已消散了,何况,他们之间,不管如何说,总是撇不开的,只道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很是壮观。”
玉无玦抱过已经朝着他伸出手的舞阳,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那边,玉无寒正在代替元昌帝与将士们问话,“还不算壮观,如今只是犒赏这一年在北方防御的将士,倘若真的犒赏三军,于兰台就容不下了。”
那样的场景,不敢想象,阮弗自己也没有见过,虽然她见过的犒军场面不止这一次,但这一次已经足够壮观了,只淡淡一笑,算是应下了。
再次见面,谁也没有提起别的什么,两人之间淡淡的融合似乎很自然,带了点点与沈家夫妇在深山中生活的默契,直看得晋安郡主有些奇怪,“四哥与阿弗好像认识?”
玉无玦不语,唇角只噙着一抹笑意,正在这时,门口的丫鬟来报,说是隔壁的凤大小姐也在观看犒军,想来与晋安郡主一见。
晋安郡主当即皱了眉头,“她来做什么?”不过就算不喜,既然知道了,断也没有无缘无故拒绝的道理,只道,“让她进来吧。”
凤沫染来看犒军的目的自然是玉无玦,只是,意外的没有在甲胄身影中看到玉无玦,而后才听说了晋王殿下在隔壁晋安郡主的楼阁之中,如此一来,自然请见了。
凤沫染得了应允,进入晋安郡主的楼阁之中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舞阳被玉无玦抱着交到阮弗手上的时候,这一幕自然而言,熟练至极,一对年轻的男女,中间隔着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即便这两个人并没有关系,即便这小丫头也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孩子,可舞阳抱住阮弗的脖子笑闹的样子以及玉无玦眼底流露出来的温和,还是刺痛了凤沫染的双眼,也让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也被浇了个彻彻底底。
以至于凤沫染极为难得地愣在了门口,脚步迟迟没有跨进来。
“凤大小姐怎么不进来?”晋安郡主挑眉道。
凤沫染反应过来,盈盈走了进来,对着玉无玦与晋安郡主行了一个礼,“沫染见过晋王殿下,晋安郡主。”玉无玦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晋安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凤大小姐也是来观看犒军的吧,不过这会儿也快结束了,既然来了,便坐吧。”
凤沫染坐了下来,才看向阮弗,“原来阮大小姐也在?”
阮弗淡淡点头,将舞阳放在了旁边的小榻上,“如此场面壮观,自然要来看一看的。”
凤沫染似乎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句,随意与晋安郡主聊了几句,却发现一旁的阮弗似乎没有插话的意思,玉无玦也只是静静喝茶同样没有说话,反倒是显得自己难以融入某种氛围之中,直到窗外再次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以及逸王殿下发号施令的声音,犒军结束,百姓也纷纷散去,原本还坐在榻上的舞阳立刻站起来,“父王母后!”说着就要朝窗户看过去,突兀打断了她与晋安郡主心不在焉的交谈。
阮弗座得比较近,当即护住了舞阳,免得她往窗户上撞过去,可舞阳动作太快,导致她有些手忙脚乱的,玉无玦见此也站了起来,在她身边看着,一手已经抬起护住舞阳,从凤沫染的角度看过去,倒像是玉无玦将两人揽住了一样。
可阮弗没有注意到这些,更来不及看凤沫染眼中不可置信的诧异。于兰台上的众皇子,抬起头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窗边的玉无玦以及无心看窗外却在玉无玦身边的一个女子的侧背。
那是阮弗在哄着舞阳。
撇开周边的人,窗口的这一幕倒是很温情,玉无镜有些疑惑地对玉无央道,“七哥,那是谁?”
玉无央微微眯眼,摇了摇头,不过眼中却是慢慢升起一抹小小的兴味。
这一幕并没有在几个皇子的眼前出现得太久,凤沫染见此,原本想要上前的,玉无玦却是已经坐回了原位,于兰台上能看到玉无玦的人也不少,只是这等犒军的场面,晋王殿下都不出席,却也让有人欢喜有人愁。
玉无临自然也看到了,只是眼中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原先的谈话被突兀的打断,再有后来那一幕,凤沫染看着玉无玦笑道,“晋王殿下怎么不参加犒军?”
“四哥参不参加犒军,凤大小姐如此好奇做什么?”晋安郡主语气疑惑地道。
凤沫染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就算玉无玦不答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笑道,“晋王殿下智绝无双,北方能有此大捷,沫染想定然离不开殿下的神机妙算,殿下不参与,不知多少人觉得可惜呢,沫染自然也如此觉得。”
的确,只要是朝中向着玉无玦的臣子,必定是希望玉无玦能在这样的场合多多出现的,晋王不比逸王手中握有天玄军,也不比楚王军功赫赫直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虽然说辰国每一场重大战役的胜利几乎都离不开晋王的神机妙算与排兵布阵的精妙,甚至晋王令具有在外特殊时期等同皇令的作用,可……没有实际的军权,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艰难,尤其是对武将而言,
左相看起来是中立,实则是想要支持玉无玦的,凤沫染这话原本也没有错,只是,通过她的口中说出来,反倒多了一些奇怪的意味,毕竟一个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女子来问一个男子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晋安郡主撇撇嘴,“这是四哥的事,四哥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凤沫染也淡淡一笑,算是应下了这句话,好像知道晋安郡主不待见自己,但是一直很大度地不计较却也不会惹晋安郡主不快的样子。
没有了父王母妃,舞阳也闹着要回去了,几人便下了楼,下边的人潮已经散去但还是有些拥挤的模样,玉无玦皱了皱眉,但依旧站在阮弗的身边,隔开了周围的人直到晋安郡主的马车起驾之后方才转过身来看了看阮弗,“要回去了?”
阮弗眼中不自觉升起一抹警惕,“王爷还有事?”
“你对靳云很熟悉?”玉无玦突然问道。
阮弗眯了眯眼,“不熟悉。”
玉无玦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那就好。”
“王爷有话不妨明说。”阮弗严肃道。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笑,“路上小心些。”
阮弗定定看了玉无玦一眼,直到确认晋王殿下眼中真的是一派清风朗月,没有戏弄她的意思,才狐疑地点点头,道了一声告辞,便进入了自己的马车,只站在一旁的凤沫染,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划过一些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