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真情流露(2 / 2)

“老夫明白!”常老将军沉声道,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才道,“先生心有大才,但玉峰山的将士们都是一群武夫,便是先生被天下人敬仰,他们却未必肯给先生一个面子,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阮弗有些意外,愣了愣才道,“老将军言重了,军中男儿,都是舒朗之人,以能力见长,强者自是崇敬强者,我并不介意,只是得老将军亲自道歉,在下实在不敢当。”

常老将军见此,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夫虽是常年守在玉峰山,但先生名号倒也听过一些,只是老夫有些疑惑,如今先生又为何这般公开相助辰国。”

阮弗笑了笑,“本就是辰国人,家国责任,岂能推却?”

“不知孟公子师出何处?”常老将军突然道。

阮弗似乎是犹豫了一瞬,而后才到,“不知老将军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谋圣?”

“白莫如!”常老将军突然震惊地道,“你是白莫如的后人?怪不得,怪不得……”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老将军误会了,是白先生的夫人。”

话一出口,常老将军似乎是想了一下方才想起那位白夫人是什么人,而后看着阮弗带着浅浅笑意的面色,眼中划过了然,又划过一抹复杂。

九月十六,消沉了三日无所行动的玉峰山守军,在围攻在玉峰山附近的南华士兵们怀疑甚至渐升不安的情况下,从玉峰山中奔涌而出,在清晨的薄雾中,如同一把破开云月的利剑一般,直刺他们的腹地,曾经围困了玉峰山多日的伏虎阵,终于被打散,玉峰山的将士们,就像脱困牢笼的雄狮猛兽一般,接着对玉峰山天然有利的地方的熟悉,彻底搅乱南华的阵营,散落玉峰山的南华军,再也组不成足够强悍的队伍来合攻玉峰山的将士,只能被打得狼狈而逃。

当日,南华军营之中,赵瑾便得到了玉峰山突围的消息,更是大惊失色。

九月十六晚,赵瑾集中全部南华所在元阳城附近的全部兵力,分出一部往北阻止南下的玉峰山将士,九月十七日一早,南华军便以全部的兵力攻打元阳城,这一次的战况,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为激烈。

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三竿,再到午时,元阳城的城门依旧紧闭,紧闭的城门之外,是已经陷入了疯魔一般的厮杀。

原元阳城的领将浑身上下已经沾染了血液,那血液干了又湿了,在他的战甲上连城结成一块一块,腥浓的气味不断散发出来,可是,他只会拿着手中的长枪不断拼杀,将围在他们身边的南华军一个一个刺倒,似乎闻不见腥浓的气味,也看不见残破的战甲上湿漉漉的血迹。

赵瑾站在战场的后面,看着前方厮杀的场面,眯了眯眼,扬起一只手,“一个时辰之内,务必拿下元阳城?”

而后看到元阳城上站着的那一抹身影,若有所思,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晋王,此时此刻,还不离开元阳城,元阳难道有如此重要么?”

而此时的玉无玦,看着下边厮杀的场面,薄唇微抿,微微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日头,神色却是没有一丝变化。

元阳城年轻的将领终于在半日的厮杀中感到了疲累,手中的长枪阻挡住两个南华的士兵,却无力再挡下从头上劈来的长刀,以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就要永远留在了元阳的时候,那迎面而来的长刀却是没有击落到他的头上,而是被隔空劈来的一把长剑给劈开了。

奋起的年轻领将在眨眼之间在人间与地狱的转变中积蓄所有的力量踢开身边的那士兵,回头便见玉无痕在自己身边挥刀劈开敌人,似乎因为战友到来,共同作战的热情让他再次拥有了力量一般,年轻的领将一边挥刀杀敌,一边大喊道,“十二皇子,孟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玉无痕一咬牙,压下心头的不确定,似乎为了告诉身边所有的元阳城收兵一般,大声道,“长清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年轻的领将似乎找到了共鸣一般,也瞬间大声道,“对,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来呀,将士们,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这句话瞬间能够他们积蓄力量,战场之中,突然群情奋起掺杂这厮杀的声音,还有怒吼的声音,既坚定有悲壮,“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孟先生一定会回来!”

“……”

赵瑾站在场外,听着战场之中传出来的绝望之中似乎为他们带来了力量的坚定声音,沉声道,“孟长清,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说罢,却是扬手,“全力进攻,全军进入元阳!”

“将军,是否不妥?”

赵瑾眯了眯眼,想起了玉峰山的大败,想起了几日之前元阳城外次次被破的阵法,更想起了三年前年与楚王对峙的时候,杀出的那个孟长清,“有何不妥,全军进攻,既然晋王要守住元阳,不失寸土,我倒要看看那位孟长清,有多少本事救自己的殿下!”

“是!”

南华军号在变幻,战场之中的玉无痕与年轻的领将对视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是更狠了。

午时一过,元阳城的军队,纷纷退回元阳城内,元阳城之下,落石滚滚,依旧阻挡不了破城的南华士兵。

玉无痕再也没有心思理会溅了一身血液的战袍,焦急地看着玉无玦道,“四哥,怎么办?”

“让他们破城进来。”

“四哥你疯了!”玉无痕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玉无玦冷眼看了一眼冲动的玉无痕,“本王,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赵瑾的军队全部进入元阳城!”

玉无痕愣愣地看着玉无玦,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四哥,长……长清知道你的打算么?”

没有等到玉无玦的回答,因为随着一声城门口被击破的声音,连日来从来没有被南华的军队破开过的元阳城的大门,终于被攻城的木头撞开,无数的南华将士,冲进了元阳城内。

而在元阳城内正在激战地时刻,元阳城外不足百里的地方,玉峰山往南而来支援元阳城的兵将,刚刚把前来阻挡的南华军队甩脱掉,不愿意给阮弗好脸色的刘将军在南华打破伏虎阵之后,终于恭恭敬敬地对年轻瘦弱的少年公子唤一声孟先生,“孟先生,南华的阻挡军队仅仅如此,前边是不是还会有更大的阻碍?”

阮弗凝眸沉思,良久也没有回答刘将军的问题,就在刘将军还想要继续问第二次的时候,阮弗猛然道,“快,刘将军,领骑兵,快速往元阳城去,剩下的步兵,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元阳,再晚,王爷就危险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到阮弗如此严肃的神色,也猜到了此时此刻元阳城内的情况必定是不好了,当即也不再多说,只领了命,大手一挥,三万骑兵便浩浩荡荡往元阳城的方向过去了。

阮弗脸色有些凝重,盼夏有些担忧地道,“公子?”

阮弗却是调转马头,随着王将军道,“余下步兵交给王将军,还望将军尽快,届时请将军从元阳城西门进入。”

王将军听此,也严肃地点了点头,阮弗却道,“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已经利落调转马头,马蹄往前撒开,阮弗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青衣盼夏,快往元阳城!”

未时两刻,整个元阳城内已经是一片狼藉,房屋推到,城门破碎,街道上是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尸体,焦黑的烟火,这里燃了一片那里燃了一片,战斗还在继续,冲入了元阳城的南华军,视同饿狼扑虎一般,整个元阳城原本的将士,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而每一个还活着的人,似乎也变成了杀人的木偶,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似乎只要看到眼前的士兵,就只会下意识的挥刀过去,一切都已经模糊,直到,远处残破的城门,传来阵阵马蹄的声音,还有一阵激烈高昂的怒吼,带着大大的黑色的“常”字的纛旗高高扬起,玉无痕的唇角,终于裂开笑意,劈开眼前的南华士兵,声音嘶哑地大喊道,“将士们,玉峰山的守军来了!”

“玉峰山的守军来了!”

“玉峰山的守军来了!”

阮弗到达元阳城的时候,已经是玉峰山的守军到达一刻钟之后的时间,城内厮杀的状况,已经转变了局势,虽然只有三万的起兵,可是起兵对步兵,即便没有足够的人数,依旧能够让进入了元阳城内的南华的士兵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力,相反地,进入元阳城之后,他们的动作不仅受限了,更是早有一部分南华的士兵被无情屠杀。

但赵瑾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的时候,当赵瑾知道玉无玦将一个并不重要的元阳城看得如此重要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等待今日的时候,南华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力了。

见到阮弗,玉无痕似乎讲所有流失的力气全都恢复了过来,“长清,你回来了?”

阮弗勒住缰绳,看了看四周,“王爷呢?”

玉无痕有些迷茫,“四哥,四哥……我也不知道四哥在何处。”

阮弗抿了抿唇,拉住有些烦躁窜动的马头,却是往四周看了看,沉声道,“步兵从西门进入,十二你带人前往西门,王爷还有何吩咐?”

“四哥什么也没说,他只说要将所有南华军引入元阳城!”玉无痕急声道。

阮弗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这个疯子!”

而后才到,“不管王爷的计划如何,你即刻带人前往西门!”

而后又沉声对着盼夏道,“盼夏,去告诉刘将军,追击赵瑾的残余兵力,两百里之内,绝不放过!”

“是!”盼夏应声而去,阮弗却调转烦躁的马头,往城中而去。

元阳城并不大,混乱的厮杀中并没有见到那一抹熟悉而高大的身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王将军带领的步兵到达元阳,玉峰山五万大军,将南华想要北上征讨的计划,彻底留在了元阳城内。

此时此刻的阮弗,还不知道,元阳城一战之后,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意外却也意料之中的新生。

元阳城渐渐归入平静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以血流成河来形容今日元阳城内的状况,恐怕还不够,元阳城原本不足两万的兵马,在这一场战役之后还剩下多少,阮弗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不多了,也在前不久突然明白了玉无玦想要以整个元阳城来留住赵瑾的兵马的计划。

可那一抹原本一开始让她生气的身影,却是在她的马儿几乎踏遍了元阳城的时候迟迟没有出现,开始的生气早已消失,阮弗没有时间理会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更无暇理会自己为何执意要找到那一抹身影,可当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烦躁,感觉到一股无能的挫败地时候,感觉到身下的马儿也越来越不听自己的使唤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叫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阮弗猛地回头,并不知道自己眼中又惊又喜,“王爷!”

玉无玦静静看她,衣衫上沾染了一些血迹,但依旧还是那么风姿俊朗,绝尘出众。

可阮弗眼中的惊喜很快化掉,失声大喊道,“无玦!”

声音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踢马腹,带着骏马往玉无玦而去,玉无玦却在她神色变幻的一瞬间,便眼眸微沉,阮弗担心的偷袭并没有发生在玉无玦的身上,只一个旋身与回踢,原本卧在他身后的南华士兵的长矛并没有刺中他,而是在长矛距离玉无玦还有一尺的时候便被玉无玦一掌击下了。

阮弗身下的军马刚刚跑到玉无玦的身边,只轻轻一跃,已经落在阮弗的身后,拉住她手中的缰绳,阻止马儿再往前而去,阮弗面上的后怕,还没有完全消失,这等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却传来胸腔震动的声音,“不要害怕,他们伤不了我。”玉无玦带着点点笑意的声音,从阮弗的身后传入耳中。

阮弗突然耳尖一红,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顾不得如今两人同骑在一个马上,不知为何升起的一股气恼,沉声道,“王爷今日打算用整个元阳城来换赵瑾的军队么?”

玉无玦勾了勾唇,并不隐瞒,“是。”

阮弗突然觉得有些控制不住的愤怒,扭过头,神色清冷地看着阮弗,“以全城将士,苦苦坚信誓死追随王爷的将士的性命来换取一个完全不必如此的胜利,这就是晋王殿下的高明之处?还是这就是王爷对我的信任?”

玉无玦只眼神定定地看她,看她眼中的愤怒,看她隐忍的情绪,看她冰冷地看着自己,原本带笑地脸渐渐沉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那是世人眼中的熟悉的晋王殿下的形象,“阮儿,你在害怕什么?”

阮弗心中一惊,移开了视线。

“你怕我因此名声有毁,在军中难以服众,还是怕世人不知的眼光误会于我?你明知我对你并非是不信任,否则如何让你去玉峰山?可你在担心,还是在害怕,害怕我会让你失望?”

阮弗沉默不语,良久后才低声道,“人言可畏,王爷怎能不在乎,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纵然于为将者而言,于形势而言,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办法,可世人却未必知道,他们只会看见白骨孤塚,骂将军不惜人命,好名难铸,诋毁易来……何况,王爷不该以身犯险。”

她垂眸低语,玉无玦定定看她,看她好似又恢复了平静的双眸,抬手拨开她额前因为策马狂奔了百里而有些碎乱的头发,“因为我始终相信你会如约归来。”

因为我始终相信你会如约归来,阮弗的心湖,扑通一声落入了一块小石头,瞬间泛起阵阵漫开的涟漪,在这四面狼藉的元阳城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将视线放在何处,蓦然间意识到自己与玉无玦在这偌大的城内,周边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士兵在看着他们,可两人却共乘一匹马,向来冷静的双眸也生起一抹别扭的慌乱,在玉无玦的面前,不知何时开始,她似乎总能忽略自己风雨不动泰然若素的孟长青,那些引以为傲的智慧好像都极少发挥作用了。

玉无玦将她的别扭与慌乱看在眼中,眸中升起一抹暖意,就在阮弗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街角那边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玉无痕人未到声先到,“四哥……”

阮弗瞬间的慌张却更加明显了,“王爷!”

玉无玦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但很快翻身下马,阮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玉无痕的马儿已经近前,“四哥,赵瑾已经往东而去!”

玉无玦沉了沉眸,阮弗插口道,“两百里内,已经派人追击。”

玉无玦却眯了眯眼,“不,百里之内。”

“为何?”玉无痕不解得道,“百里之内一派平坦,停下追击,岂不是等于轻易放走赵瑾?”

阮弗听此,眼角却划过一抹了然,“王爷果然算无遗策。”

倒是玉无痕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人,忽然有一种自己插不进去的感觉,果然,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太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