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再见龙颜(2 / 2)

他将玉佩收起来,看了一眼阮弗道,“这些年,孟长清的名气也已经传遍了各国,朕看你隔三差五又出现在中原或者南部的哪个角落舞弄风云,想来,在南山上的时间也不多。”

阮弗点了点头,眼中也闪过一层可惜,“确然不多,但也并不算少了。”

“与朕说说,那两夫妻,在南山上如何了。”

有些意元昌帝会问她这个,不过既然皇帝问起了,阮弗自然是要说,当即便把自己所知的在白莫如与冷月荧夫妇在南山上的生活与元昌帝说了一些。

这一说,便是小半个时辰,几乎已近午时。

听罢之后,元昌帝心中倒是升起一抹对于往事的怀念,似乎是笑了一声,“那老头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比朕活得逍遥快活一些。”

元昌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黯然,阮弗觉察出来,不过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去接一个皇帝对于她未知的往事的感叹。

“你义母的身子如何了?”元昌帝又问道。

“南山风水气候极好,很适宜义母养身子,如今已算是大好,最多也可以离开南山一个月,不过还是不能长时间离开。”阮弗道。

元昌帝点了点头,“好了就好,如此,她也算是放心了一些。”

阮弗听不出那个她到底是哪个,只道,“有义父在,义母自当无事。”

元昌帝看了一眼阮弗,好像突然一般就回忆起了往事,“当年,朕也曾与皇后约定过,南山风水宝地,等朝中大事了了,也要带皇后去一趟南山,却没想到,皇后终究是等不到朕朝中之事了了的时候。”

面对突然沉浸与往事怀念之中的皇帝,阮弗静默不言,元昌帝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些悲伤的,让这个皇帝,看起来,没有那么冰冷,也多了一些极少在皇帝身上看得到的情义。

若是对过去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元昌帝与故皇后的深情当年可以传为一段佳话。

元昌帝从来都是阴晴不定,即便朝中许多老狐狸,如今却也未必敢说自己已经摸透了元昌帝的脾气,所以他很快就看着眉目平静,不会多一言也不会少一言的阮弗道,“既然回永嘉了,你又如何打算?”

阮弗轻轻扯唇,“为义父未完的遗憾。”

“虽说你是孟长清,可世人眼中的孟长清,是一个男子,如今,你已是女子之身,即便是孟长清,也抵不过流言。”元昌帝皱眉道。

并非他不信任阮弗的能力,而是,有一些能力跟某些天生就存在的东西,并不能相辅相成。

“陛下,臣女既然已经回到辰国,便不会永远只以孟长清的身份示人,何况,这个身份,在频繁出现的时候,与他相关的联系就会越来越多,与其日后再被发现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从一开始开始,就让应该明白的人明白。”阮弗道。

元昌帝听此,虽仍旧是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并没错。”而后又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阮弗,“听说你昨日一回来,便把文良哲给当街气病了。”

阮弗神色自然,“是么,怎么臣女听说是因为文大人年纪大了,受不了城门口风寒引起了,若真是臣女的原因,臣女倒是道亲自登门谢罪了。”

元昌帝朗盛一笑,只因阮弗虽是如此说,可语气里全然没有歉意,对于阮弗当街将当朝大学时气病了的举动,元昌帝似乎也只是一提,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而是沉声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如今朝中局势依旧复杂,虽然经过了此番整顿,却依旧留了些风气。”

阮弗没有接话,倒是元昌帝开口了,“虽然你是阮嵩的女儿,甚至,与外边有些朕还不知道的联系,但是,既然莫如放心你,你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朕愿意相信你,你能为辰国做的,便去做。”

元昌帝这话并不严厉,但是阮弗心中却明白,即便元昌帝说相信自己了,却也并非完全相信,只认真道,“臣女明白。”

元昌帝点了点头,笑着看阮弗道,“丫头,不必担心,也不必紧张,朕又不会将你如何。”

阮弗默默无声地看了一眼元昌帝,元昌帝语气也轻松,可他说的话,却未能让阮弗觉得轻松,“既是莫如培养出来的弟子,就会知道二十年前,莫如为何会离开辰国,当年辰国尚未大稳定,改革失败,引起的后果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时机不成熟,如今,这件事已然在做,你如今回来,便从这件事开始,朕不管你是否是谁的女儿。”说罢,元昌帝又睨了一眼阮弗,“你若选了这条路,便注定要与一些人站在对立面上。”

阮弗心中有些无奈,皇帝陛下这话说得倒是理所当然,即便她与阮嵩之间没有多少父女情分。

最后唇角升起一抹苦笑,心中有了一些了然,元昌帝其实许多事情都知道,可他也是一个皇帝,而让她来开始这件事,或许还别有一番用心吧。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拒绝,“臣女明白了。”

“明白就好。”元昌帝悠然道,“安成,棋局摆上来,当年与莫如没有下完的棋,如今由你接着吧。”

“陛下,臣女棋艺不精。”阮弗道,这的确也是大实话,至少,比起义父,她是真的不太精。

元昌帝冷哼一声,“败了朕也不会将你砍头了,随便下下。”

还能说什么,阮弗只好笑容可掬地接受了。

玉无玦请见的时候,已经是阮弗与元昌帝在棋盘上平静厮杀的时候,听到外边玉无玦求见的请求,一向都恨不得让这个嫡子多来见自己的元昌帝瞥了一眼阮弗之后,不在意地道,“这大过年的,他不好好呆在自己府上等着百官贺岁,来见朕做什么?”

说罢,又落下一颗棋子。

阮弗静静在一边,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可元昌帝这话,安成却是回答不上来,元昌帝道,“叫他无事便回去,朕忙着,没空见他。”

安成只好悻悻出去传旨,不过很快他就回来了,“陛下晋王殿下说,岁末贺寿,是理所当然,既然陛下在忙,殿下便在殿外等候。”

元昌帝没理会,继续与阮弗下棋,然后落下两个棋子之后,突然没好气地道,“叫他滚进来!”

阮弗默默看着这一切,倒是觉得,玉无玦与元昌帝其实或许并不是特别像,反倒是逸王更像元昌帝一些。

玉无玦进来了,一进入暖阁便看到了正在与元昌帝对弈的阮弗,眸中划过一抹什么神色,阮弗也起身正常地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元昌帝看了看两人,才对着阮弗道,“丫头,宁阳也在宫中,她也念叨你了许久,你去见见吧。”

阮弗还能说什么,玉无玦只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抹柔意,阮弗只好告退,由安成带着离开了御书房。

暖阁里边,又只剩下了父子两人,元昌帝睨了一眼玉无玦,他昨日才见过玉无玦,这些年来,他何曾能在连续两日的时间之内见到他,这御书房又何曾得他晋王殿下频繁踏足,只是指了指阮弗先前的位置,“那丫头走了,她的子,你来执。”

“是。”玉无玦走上前去,在阮弗先前的位子上坐下来。

“朕又不会将人如何了,你这是做什么,连朕都不信了?”

“儿臣不敢。”淡淡的声音。

又落了两子之后,元昌帝叹了一声,“玦儿,那丫头不适合你。”

玉无玦捏着棋子的手一顿,那一颗棋子没有落在棋盘上,他抬头,看了看神色严肃的元昌帝,慢慢将棋子放回了棋盒中,开口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为何?”

——

阮弗被安成带出了御书房之后便直接往御书房后边的宫殿去了,今日是三十,晚间皇家会有皇室内的宴会,宁阳长公主自然是一早就已经回宫了。

不过还没有到达宁阳长公主的宫殿,便已经看到了晋安郡主,见到阮弗,晋安郡主还有一些意外,不过更带了一些激动,“阿弗!”

阮弗一笑,“晋安。”

晋安群主已经挥挥手,对着安成道,“安成公公回去吧,阿弗这里有我就够了。”

安成自然也不推辞,“如此就有劳郡主了。”说罢,对阮弗点了点头便又离开了。

待到只有两人的时候,晋安郡主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许久不见,阿弗,当初你无缘无故不见了,后来又听说一些消息,真让我们担心了好一阵,我娘差些要请起陛下派人查探你的消息了。”

阮弗听及晋安提及这件事,只好道,“事出突然,实在抱歉。”

晋安郡主这时候才从见到好友的喜悦之中反应过来,反倒是脸上升起了一些讪然,“瞧我,都忘记了,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阮弗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难道就因为阮弗背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晋安与我就生分了么?”

这话里边,玩笑的成分更大一些,晋安郡主原先在心中升起了那一抹小小的怅然,很快就消失,握着阮弗的手道,“可不是吗,想我晋安何德何能,能与天下名士孟长清成为手帕之交呢,这世上,大概也就独此一份了。”

阮弗也笑道,“毕竟你是晋安郡主。”

晋安郡主爽快一笑,“管你是孟长清还是阮弗还是那个白饮冰,总之,今后你就只是本郡主的朋友了。管你嫌弃也好,不嫌弃也好,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阮弗语气有些为难,“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做你的朋友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却是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晋安笑道,“走吧,自打大皇兄与大皇嫂回来之后,舞阳听出了原来那个秘密的孟哥哥就是阿弗姑姑,可疑惑了好久,非要吵着见你呢,这时候,小丫头还难得与皇嫂生气不让她去见你吧,今日见到你,必定会开心得到不行。”

想起舞阳,阮弗也笑了笑,与晋安郡主一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待到阮弗与晋安离开之后,花园旁边的一座假山,方才走出了一个衣着华贵少妇,年已过三十,却未到四十,保养得宜的面容,让她看起来依旧很年轻,而一身华贵的宫装,更让她看起来雍容异常。

宫女见她无声看着阮弗与晋安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咱们还去拜访长公主呢?”

妃子勾唇一笑,“回吧,长公主这时候,顾忌已经无暇见本宫了。”

“是……”

说罢,一行人又转头,往原路而回了。

看到舞阳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很为难时似的,阮弗不免觉得好笑。

晋安郡主都忍不住掩唇笑道,“舞阳不认识阿弗姑姑了么?”

“母妃说,阿弗姑姑是孟哥哥,可孟哥哥明明是哥哥,怎么会是阿弗姑姑呢?”虽是年纪还小,不过舞阳一开口,便显得有些沉思和语气老成。

阮弗忍不住弯腰捏了捏舞阳的脸蛋,“孟哥哥就是阿弗姑姑……”

阮弗话还没有说完,正想说一些什么来让舞阳明白为什么阿弗姑姑和孟哥哥就是同一个人,却见舞阳双唇一撇,小脸一皱,然后就在一瞬间的时间,整个人就放声哭了起来。

突然的状况倒是把阮弗给吓了一跳,晋安郡主也是一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舞阳,这是怎么了。”

“呜呜……阿弗姑姑……阿弗姑姑骗人。”舞阳一边哭一边哽咽道,这一放声大哭,倒是把周围的宫女都吸引了过来,毕竟舞阳郡主虽然闹腾了一些,可也从未像现在这样。

晋安郡主与还有有些不知所措中的阮弗相视一笑,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想来是委屈了这样小丫头了,只好挥退因为舞阳的哭声而上来的宫女,“这里没事了,郡主有我在就行。”

舞阳还在抗议,“呜呜……阿弗姑姑骗舞阳,舞阳不……不喜欢阿弗姑姑了……”

阮弗只好无奈苦笑,她哄孩子的经历,实在是没有多少,长这么大,也只有对舞阳而已,不过晋安郡主却是乐了,将舞阳抱起来,笑道,“我的小祖宗,怎么那么委屈啊?”

舞阳中放声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小渐哽咽了,撇过脸去趴在晋安郡主的肩膀上,大有不再看阮弗的意思。

晋安郡主与阮弗一笑,佯装道,“对,我们不喜欢阿弗姑姑了,不要阿弗姑姑了。”

舞阳听到晋安郡主如此说,脑袋一动,似乎有些动摇。

阮弗笑着接口道,“是阿弗姑姑不对,阿弗姑姑就去向陛下请罪,惹了舞阳不高兴,要被罚的。”

一听到阮弗这么说,舞阳当即就把脸从晋安郡主的肩膀上转过来,虽然双眼还是红彤彤的,但已经没有了泪水,“不要皇爷爷罚阿弗姑姑。”

“可是阿弗姑姑骗了舞阳呢?舞阳都不喜欢阿弗姑姑了。”阮弗忍笑道。

舞阳脸再次皱成一团,小声道,“舞阳没有不喜欢阿弗姑姑,舞阳在生气。”

“这样啊……”阮弗眨了眨眼,“让这么可爱的舞阳生气,那也是阿弗姑姑不对。”

舞阳撇撇嘴,“舞阳不生阿弗姑姑的气,阿弗姑姑不要去找皇爷爷,皇爷爷会打人。”

阮弗沉下脸,似乎是要考虑,舞阳见此,伸手朝阮弗过去,“阿弗姑姑,抱……”

软绵绵的声音加上哭泣过后的一丝哽咽,听得阮弗心都要化了,只好伸手将舞阳从晋安郡主的手上抱过来,舞阳便立刻搂住了阮弗的脖子,还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这阴晴变化也太明显了,两人都不由得纷纷摇头,不过却也都知道这小丫头先前那话,大概也只是因为知道自己记挂了那么久的孟哥哥其实就是早就已经认识了的阿弗姑姑引起的委屈罢了。

不过舞阳打量了阮弗许久之火,才道,“阿弗姑姑长得一点也不想孟哥哥,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末了,似乎又在自言自语,“不过,阿弗姑姑和孟哥哥都一样好看。”

阮弗只好无奈一笑,舞阳不明白事情始末,但终究还是接受了,两个少女,一个小孩,又继续在花园里边笑闹了起来。

玉无惊今日一早就进宫见齐妃了,出宫的时候奉了齐妃的命来拜见长公主的时候,听闻阮弗也来了宫中,此时正在花园里,长公主担心舞阳出宫殿太久,便叫他出来的时候交代晋安郡主带舞阳回到宫殿。

他踏入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弗抱着舞阳,一大一小两人在说闹的时候。

此时此刻的阮弗,与他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杀伐果断,聪慧果决,冷静自持,敏锐洞悉的女子是不一样的,离开了战场,她身上似乎带上了一层柔和婉约的模样。

此时此刻的玉无惊还来不及想那是什么东西,直到很多年之后,当他感受到冰天雪地里的寒意森森的时候,方才明白,那是一生都未曾感受到过的称为温暖的东西,不,或者说,是曾经有过,却被他忽视了。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已经跨步往前,宫女见到他,都纷纷行礼,“楚王殿下。”

晋安郡主听到声音,也站起来,“二皇兄。”

并不如见到玉无玦与玉无凡玉无痕等人时候的亲切。

阮弗也行了一礼,“见过楚王殿下。”

倒是舞阳,笑嘻嘻的叫了一声二叔。

玉无惊淡淡点头,视线在阮弗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开口道对晋安郡主道,“姑姑说外边风寒,让你把舞阳带回内殿。”

晋安郡主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瞧我,都要忘记了,多谢二皇兄。”

玉无惊淡淡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舞阳与阮弗一道往内殿的方向而去,只不知,玉无惊却在两人转身离开之后,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又转身离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