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
行吧, 不是她的鬼王找来了。
她舌尖顶住口腔,干脆盘腿坐下, 稍稍缓了缓适才的哀痛,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踏出舍庙的门了。
她推测的没错, 小今朝果然是离开舍庙的关键。
可为什么, 她仍被困在这儿?
秦九酝以为, 她会触发本场地缚灵是因为遭人拉入舍庙,而要暂停抑或强制退离幻象, 仅需想办法行出舍庙的大门就行。
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秦九酝扒拉了把头发,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报个灵异玄学补习班, 弥补自身不足了,否则再遇到此类事件,她依旧两眼摸瞎,极度被动。
她脑子思绪乱糟糟的, 有心想冷静认真的推敲如今处境,奈何毫无脉络;然而一旦停止琢磨,便总不由自主地挂念今将军和小今朝的安危。
一筹莫展的感觉是秦九酝最憎恶的。
这会让她忆起, 自己仿若蜉蝣,每每因某些事对抗良络今家此株苍天大树时的黔驴技穷。任她怎么闹,今家硬是熟视无睹,某人甚至连国都没回一遍。
在遇到今将军前,那位名门少爷可谓是大小姐恣肆人生中的最大滑铁卢。
秦九酝牙痒痒地将某家伙自脑海内甩出九霄云外,临了,蓦地发现一个端倪——
大小姐今天整日都陪伴今朝身边,于僧人们眼皮子底下晃悠。她习惯了旁人看不到她,加之忧心今朝,所以没察觉丝毫反常,直至现在……她才觉得迷惑:为什么小今朝半点不奇怪,舍庙的秃驴瞧不见她?
“醒了!”
尚未来得及深思,秦九酝便乍然听到一阵惊呼,周围的漆黑显现一团团光白的圆点,它们慢慢扩散放大,随即秦九酝瞅着,那片黑白闪烁间勾勒出一双眼型,眸子无力地开合几回……
像是沉睡的人初醒之际,努力想睁开眼却又屡次无意识地闭上。
是一场神智同睡意的角逐。
卧草?
秦九酝拧眉,隐约有个荒谬的推测,她不会是藏在哪位人士的双目里吧?
凌乱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双眼眸的主人意志最终战胜了身体肌肉。
黑白圆点逐一消散,秦九酝也随之瞧清了四周。
她正在一间摆满了古董的卧室中,床是紫檀月亮门雕祥云纹,黄花梨的木桌案上搁着青白蟠龙瓶、斗彩鸡杯……等等等等,数不甚数。
卧草?!
新的!!
没有因埋藏在地底而被时光和泥土腐蚀掉光鲜的颜色!
秦九酝咽了口唾沫,勉力按捺着蹲下-身细瞧的专业习惯,穿过周遭躬身捧着一样样东西进进出出的小丫鬟躯体,鬼魂般抵达床边。
一位身高六尺,皮肤黝黑,年至不惑的男人,姿势霸气且威风凛凛地坐在仆人专门搬到床头前的木椅上。
秦九酝抱着打量的意味轻轻一瞥,继而望向俯趴在床褥内的那道瘦小身影……
不知时隔多久没见,他越发的清癯,惨白的脸色神情冷淡却掩不住憔悴,一双俊目仍风采奕奕;他敷衍地配合着一旁大夫让他起身抬手的举止,警觉地环顾房间,终末视线定格在床榻边的中年男人那处。
今朝。
秦九酝面无表情地靠着床沿而坐,伸手贴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确认高烧已退,略舒口气。
大小姐安抚似的揉揉小今朝墨发,若有所思。
她先前的猜想有误。
并非是她被拉入地缚灵幻象,也不是她藏在谁的眼睛里。
而是她在透过今朝的视角,目睹千年前今将军的成长经历。
所以,今朝昏迷了她的世界便暗了。
今朝醒了,她才能瞧清并接触外界。
“太老爷。”
大夫帮今朝脊背的鞭伤缠好棉布,转身对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弯腰禀报:“令府公子病情已无大碍,就是背上伤口尚未痊愈,约莫还得等一月……”
“影响练武吗?”男人不耐地截断大夫的话。
“这……倒是不妨碍,但最好别太猛,否则伤口开裂再缝只会更麻烦。”
男人不睬他,严肃地挥了挥手。
刹那,一屋子的丫鬟仆人应着他动作,潮水般涌出门,室中陷入诡谲的寂静。
小今朝同男人隔着半步之遥,互相端详,企图看透彼此;前者目光漠然,后者眼神犀利。
秦九酝双手抱胸,盘腿端坐在心上人斜前方,板着俏脸,眸子上上下下地扫了男人几圈,坊镳在给她暂且年幼的今将军撑场子。
尽管没人瞅得到她,一番架势依然摆的很足。
她隐隐揣测出,中年男人是谁了。
会关注今朝;有在古城一手遮天的空门教掌心里保人的显赫身份;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健康黑……
他是,今朝的亲爷爷,朝阳骠骑大将军,今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