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时钟,外面还下着雨,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一个人胡思乱想。在她开始觉得饿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的是关忆北。
关忆北迅速走进来,撩起蚊帐弯腰看她,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接着才问:“觉得怎么样?”
莫羡对他笑,如实说:“就像散了架。”
关忆北的脸色不太好,坐到床边,拿起她的胳膊开始帮她按摩。
“几点了?”莫羡问。
“下午1点。”关忆北说。
“我睡了那么久?”莫羡讶异。
“还不够久。”关忆北沉声说。
他的手按得她又酸又疼,忍不住皱眉抱怨:“你轻点儿!”
关忆北手下一顿,呼了口气,力道放小了些。按完一条胳膊又拿起她的另外一条。
“你生什么气?”莫羡躺着问。因为他沉默,蹙眉,嘴角绷得死紧。
关忆北却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莫羡有些负气,嘟囔说:“关忆北,我跑了这么远过来,不是来跟你冷战的。”
关忆北的手停下来,低着头,依旧不作声。
沉默蔓延开了。
莫羡便觉得委屈。她千辛万苦地来了,希望今天醒来是在他怀里,而他并不在她身边。她孤零零地醒了,等了许久他才过来,却给她一个丧气脸,连句软话都不肯说。
他从昨晚见面开始就没说一句好听的,全是埋怨。
显得她跑过来多么多余似的……
莫羡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满目的怨气。关忆北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复杂。
门又开了,那个黑人小姑娘跑进来,这次倒是比刚才大方了些,来了之后就偎到关忆北身上,抱住关忆北的腿,一双灵兽一样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打量莫羡。
总得有个人先打破沉默吧?很不巧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她来都来了,再跟他闹别扭,显然不值。
莫羡压下心头的不满,用中文问他:“她是谁?”
“难民的小孩。两个月前她父母在抢夺石油的武装冲突中被害,她亲眼看到整个过程,刺激太大导致失语。后来她跟着祖父母逃到这里。”关忆北说着,开始按摩她的腿。
“疼!”莫羡嘶了声。
“淤青了。”关忆北沉声说。莫羡低头看看,发现右边大腿外侧青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昨晚哪一跤摔的,看过去很触目惊心。
不过关忆北的脸色更触目惊心一些。
“你满身都是淤青,这块比较大而已。”关忆北说着,脸色特别地难看,那样子一触即发。
莫羡便明白他这幅鬼样子是因为什么了。是心疼吧……
她聪明地换了个话题,问他:“这孩子几岁了?”
“六岁。”关忆北说,手在她小腿上轻轻地揉。
“六岁!?”莫羡难以置信地重复他的话。这小孩看起来不过四岁,太瘦太小了。
“营养不良,这里的很多孩子都有这个问题,所以看起来很小。”关忆北低声说。
“那……她怎么会跟你这么亲?”莫羡问。
“我给她做了疝气手术,然后她就整天粘着我。”关忆北转头看了看小女孩,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面色柔和下来,“这里的孩子,只要营养能跟上,身体就恢复得很快,他们像野草一样坚韧。”
小女孩朝着关忆北笑,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莫羡努力用胳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觉得身上跟过电似的从头疼到尾。关忆北伸手过来拉了她一把,她才坐了起来。
她看这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真跟灵气,很难想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她不会说话?”莫羡又跟他确认。
“声带没有问题,是心理问题。我们的心理医生每天会对她进行治疗。”关忆北说着,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小女孩立刻伸手去抢了过来,手嘴并用地撕开糖纸,一口把糖吞了。
关忆北眉间舒展开,抬手在小女孩眉心一弹。小女孩含着糖,脸腮上凸起一块,无声而开怀地笑。
看着两人的温馨互动,莫羡不由地吃味。
小女孩低下头,在裙子的大口袋里翻了一会儿,翻出来一朵小花爬上床把花插到莫羡头发里,又趴下来往她大腿的淤青上吹气。
莫羡愣了,关忆北笑说:“她喜欢你。”
莫羡莫得感动,伸手把孩子拉起来。握到孩子的胳膊才发觉她瘦得惊人,皮包骨头。莫羡眼眶瞬一热,由衷地对她说:“谢谢你,花我很喜欢。”
孩子听不懂中文,迷茫地看着莫羡,关忆北用阿拉伯语翻译给孩子听。孩子露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把口袋里所有的花都掏出来,全插在莫羡头上。然后跑回去继续抱着关忆北的大腿,朝她腼腆地笑。
莫羡只想,西方人总把天使画成白皮肤金头发,可眼前的黑皮肤小姑娘却比天使还要可爱。
她不由地说:“以后要是能有一个这样贴心的女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