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滴并没有落下,不是因为安诺雨足够的坚强,而是弱者有泪的这个观念已经积习难改。自幼时离家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就像知晓命运的那一次,她早就知道,自己注定要继续向前,而眼泪只能让人沉积在过去。
狠厉的咬牙,安诺雨依旧愤怒的攥着拳头,汹涌的杀意很难舒缓,但终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捂着胸口哀嚎的派三义并没有得到周围任何猎人的帮助,他躺在沙地里扭来扭去,看到安诺雨从赫连怀里退了出来,声音一下子尖锐了不少。
“杀人啦,杀人啦!”
安诺雨踢了他一脚,成功让这坨肉球闭上了嘴。
空中的红发男驾驶着龙骑,略感兴趣的看着安诺雨,随后移动的视线在转向胖矮男的时候切实的变为了轻蔑。
下属们的报告先后传来,收起思绪的红发男轻皱着眉,当即下达了命令。
“收队,全军撤退。”
异样的安静在队伍中弥漫,猎人们默默的开始整队,没有人再去管坑里巨型普兰特,万人的大军退回到平摊的沙地,坑边架设的聚光灯束被一个个收起。黑暗再度拥抱了大地。
对于这些猎人来说,赤辉的故事十分精彩,派三义的演说也恰到好处的激昂,然而十六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他们并不在乎。
用利益的角度分析,猎人们只是不想为任何一边承担风险。不管这两个人那个是对的,一个曾经被驱逐的落魄猎户,一个应该被唾弃的逃兵商贩,哪一个都没有追随的价值。
末世的生活只有此刻和未来,陈年旧事的残余没必要过度追究。所以他们不去追讨,也不去帮助,武装满载的猎人们冷漠的收拾着行囊。断然抛下了剧中的两人,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围观的人群在静默中散去,星空下的巨坑失去了此前的热烈。
赤辉凝望着眼前美丽的蓝色汪洋,海水五彩的碎片让他回忆起了琳达人时的眼睛。三年的日子不长不短,他今天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琳达莫名的亲切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影子背后的黑色碳球,如今已经变得如此耀眼。十六年前弹林与火光中的逃亡,让满脸泪水的赤辉忽的笑出了声。
血液不断的从伤口中涌出,白紫的嘴唇,麻木的手脚,体温正在逝去,然而赤辉此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毛绒碳球的手感早已不在,赤辉向前探去,一如在当年影魔长老的注视下,黑暗与光明融为了一体。
神圣的白色晶石在蓝海中浮动,血肉消融后的指骨尽力前伸,但终究也没能触碰到眼前的美丽……。
“你们这些逆贼,我可是黑市的老大,你们敢抛弃我,信不信我回去上报罗宾岛,把你们的资源全扣光!……哎,等等,等等!”
中心城的大队正在搬运坑底的伤员,派三义在沙地上爬着,所有被他抓住裤腿的路人都毫不犹豫的踢开了他。
不远处的安诺雨抱着胳膊,一脸的憎恶不加掩饰。虽然她不会再对他做些什么,但是跟其他人一样,安诺雨想让他在这片大漠里自生自灭。
赤辉的自述不排除情绪的过度修饰,十六年前的过去无法追溯,但曾经存在过两个城市是众人皆知的事实。逃兵加上百万人命的罪孽,派三义要是识趣,绝对不会想要回到城里。
一个担架从安诺雨的身旁路过,躺在上面的猎人正好与安诺雨有过几面之缘。他是赤辉的直属下士,一号车的司机。
像是肺部受伤不太能讲话的样子,此时的那人低头极力的望着悬崖。看到对方焦急不已的目光,安诺雨以为他是想把赤辉也救出来。可惜抛弃两人是整个的队伍的心照不宣,没人会去帮他。
突然间,担架上的那人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医护兵们惊诧不已的控制平衡。看到对方的拼命拉着身旁的人指向悬崖,安诺雨有些诧异这人对赤辉的忠诚有些过猛。
然而,当她的视线稍稍偏移,看到面向自己的医护兵时,同样惊骇瞪眼让安诺雨愣住了。
蓝光在背后升起,深夜里原本不应存在的影子从远处缩回了脚底,明暗的界限清晰无比,强烈的腥臭从身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