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淑道:“时而会去住上一阵子,只是毕竟不便长住打扰。”
少奶奶笑道:“很不必说这见外的话,我虽是李府的人,却也知道萧家着实把你当成亲女儿般看待的。不然的话,怎么竟把东淑昔日的闺房也都让给你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丫鬟送了汤水过来,袁少奶奶道:“这是府内秘制的解暑汤,夏天喝最好,你且尝尝。”
东淑道:“多谢。”
她喝了两口,便揉着太阳穴道:“请少奶奶恕罪,我有些撑不住了,且容我稍微入内歪一会儿。”
袁少奶奶忙道:“不妨事,你只管去。”
彩胜扶着东淑到了里间,在罗汉榻上歇息了。
她站了片刻见东淑并无动静,才退了出来。
外间,袁少奶奶仍是坐在圈椅上,手中端着一盏茶,似乎要喝又像是心不在焉。
正踌躇中,就听袁少奶奶轻声道:“彩胜,你竟然换了新主子了?这都是三爷的主意?”
彩胜忙跪地:“是,是三爷派我在江少奶奶身边的。”
袁少奶奶道:“我不管这个,我只问你,你当初为什么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彩胜咬了咬唇,不曾出声。
袁少奶奶瞥她道:“你知不知道,先前三奶奶出事后你也紧跟着无缘无故的不见了,非但府内为你闹的翻了天,萧府那边更是差点出大事,尤其是萧尚书,他一度以为咱们这里有什么藏掖,甚至怀疑是李府把你暗害了。”
彩胜才道:“大奶奶,奴婢。奴婢知错了,可奴婢也是身不由己的。”
袁少奶奶道:“你说什么?”
彩胜道:“当初姑娘出事后,奴婢怕的很,本想追随姑娘而去的,谁知……竟给一个大恶人把奴婢捉了去,这些年来几乎死在他手里,是三爷知道了后才把奴婢救了出来的。”
袁少奶奶的脸色大变,手不知不觉中握紧:“大恶人?你说的是谁?”
彩胜面露畏缩之色:“奴婢给折磨的稀里糊涂,竟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袁少奶奶皱眉,再度问道:“那以前的事情呢?”
“以前?”
“以前你伺候三奶奶的时候,”袁少奶奶盯着彩胜,“三爷可问过你?你又是怎么说的?”
彩胜似乎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身子开始哆嗦。袁少奶奶见她的反应,心头发寒。
其实袁南风在知道彩胜重又现身,且由李衾给了江雪的时候,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直到现在,才终于确信。
她有些色厉内荏的:“你还不说?”
彩胜伏身:“少奶奶!三爷问……我们姑娘是怎么去了的,我、我也不太清楚啊,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三爷而已。”
“你知道什么?”
“我、我知道的,那天在城外的广恩寺里,有恶人……”
“住口!”袁少奶奶竟无法听下去。
彩胜低着头,片刻才小声道:“大少奶奶也知道的对吗,那天有人欺负了我们姑娘……”
“你还敢说!”袁南风震怒,她向来是不肯轻易动怒的,这会儿脸色竟有些狰狞。
彩胜胆怯,却流着泪低低道:“大少奶奶,你明明知道,当时怎么不帮着我们姑娘呢?可知她后来身故,兴许就是因为过不去这个坎儿啊!”
“帮她?”袁少奶奶的手发抖:“怎么帮?”
不等彩胜说完,袁少奶奶道:“你知不知道‘清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能帮她的,就是视而不见,就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的话若是给府内知道了,你以为还有她的活路吗?这就是我能帮她的!你若是嚷嚷出去,她纵然死也死的难堪……你还叫我‘帮’?明明是更害了她!”
半天,彩胜含泪嗫嚅道:“可是这、这不公道。”
“你想要什么公道?”袁南风笑了笑,眼中却掠过些伤悒之色,她冷冷淡淡的说:“你以为你是谁?”
彩胜没有回答她是“谁”。
却有另一个人替她说:“她要不着公道,那我呢,我行吗。”
袁少奶奶本是端坐着的,闻声竟从椅子上霍然而起。
一双眼睛微微睁大,袁南风盯着门口,却见一道身着素缎长袍的身影从门边缓缓出现。
“你……”袁少奶奶在瞬间竟心惊肉跳,她勉强保持镇定问:“三爷你怎么在这里?”
李衾负手进门,双眼淡然无波的看着袁少奶奶:“嫂子只告诉我,这公道,我能不能要。”
袁南风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牵动,虽然李衾脸色平静一如寻常,她却有种无所遁形想要即刻逃走的感觉。
她不说话,李衾垂眸道:“嫂子向来是个有心的人,不像是东淑,虽看着聪明过人,其实是一根筋,她要是信了一个人就全然不疑的。当时在府内她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而且在她才嫁过来的时候,我总是跟她说,大嫂子如何如何贤良之类。她当然也听进心里去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李衾的眼圈忽然慢慢的红了起来。
袁少奶奶听了,将头转到旁边:“别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住什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也许没有用,也许有用,”李衾垂着眼皮,眼底余光往内瞥了眼,道:“至少对我而言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