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范成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王妩悠然远去的背影连连跳脚,“那是我的干粮哪!”
王妩绕着营地走了一圈,问了还几个人,才最终在溪水边找到了正在洗马的赵云。
那个白袍银甲,白马银枪,即使是在战场上染了无数尘土血痕,却仍然亮如最夺目的星辰的人,长袍抛到一边,袖子撩到肩上,衣襟的下摆塞在腰里,正在打水洗马。
王妩笑了一下,远远地站定,避开飞溅的水花,大声问:“怎么做了将军还要自己洗马?”
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赵云的动作猛然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
自四天前的那个晚上起,王妩一改之前动不动就说闷,说无聊的缠着他聊天,一直缩在马车里,连话也很少说,非入夜不下车。
范成偷偷地问过他很多次,尽管都被他打发了回去,但他心里却很清楚王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样。
至少,他认为自己很清楚。
那天晚上,不知怎的,看着王妩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素来的冷静和自持统统都抛在了脑后,直到王妩不自觉地掐紧他的肩颈才猛地反应过来。是他僭越了。
而这几天白日里从马车里传来的布料撕碎的声音,也无时不在提醒他,就连王妩身上的伤,也是因他而起。
王妩因此而不想见他,也是常理,他远远地避开就是。
看他表情僵硬,王妩有些苦恼,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些“大家都是成年人”的陈词滥调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这种事本就不能一是一二是二地说清楚,不如装个糊涂。更何况,她现在这身体,似乎还算不上成年人。
王妩走近几步,从怀里拿出那盒动也没动过的伤药:“你忘了东西在我这里。”
见赵云神色微动,王妩抢在他开口之前,又道:“将军征战沙场,刀枪无眼,这药放在你身上,有备无患。”
“不止征战沙场会受伤……”赵云放下撩起的袖管,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王妩。
“我只是擦破了点皮,早就好啦。”王妩说了一句大实话,但赵云却听不出来,见他满脸不认同的神色,王妩眨了眨眼睛,“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看哪。”
“看?”赵云吓了一跳,王妩伤的地方岂是能给人随意看的!
王妩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在他眼前一闪一闪,赵云脸上渐渐现出几分恼意:“此事岂可胡言!”
王妩努起嘴,一脸无辜地偏了偏头,却还是没忍住那一抹得逞的笑意从唇角溢出来:“我明天骑马给你看不就成了么。能骑马了,自然是全好了,赵将军你说是不是?”
“你……”知道王妩这是故意让他想岔了,赵云一时语塞,笑不得,怒不得,大为窘迫。
偏偏如此,在他对上王妩戏谑的目光时,耳后隐隐还存着晕色,神色间却仍强撑着一丝倔强坚忍:“不可再拿此事玩笑!”
“好好好。”这种程度的误导,用来活跃下气氛是刚刚好,而对象却也仅仅只能是心性坚定,悍勇忠义,又从一开始就见到了她各种惊惶狼狈模样的赵云而已,换做其他人,王妩又岂会在这种封建时代如此不知轻重。
她答应得干脆,戏谑之色却随着赵云的坚持而淡去,认认真真地点了头,才将手里的小木盒晃了晃,“那这个?”
“云收起来就是。”
说她连哄带骗也好,调戏打诨也罢,总算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眼见赵云的神色渐渐松缓下来,王妩暗暗松了口气,将带来的干粮也一块儿塞到赵云手里:“你呢,早点吃饭,我今晚要早点睡……”说着,一个精神放松后的哈欠就控制不住地跑了出来,将她后面那句“好几天没好好睡了”淹没得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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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十多天的“长途旅行”,王妩终于“回到了”幽州。
幽州位于汉朝疆域的最北端,虽已入春,却要比冀州暖得晚些,王妩从马车上下来时,仍自感到空气中微微的凉意。
一座巨大的宅院,或者更确切的说,一座小型的城堡赫然矗立于她面前。
高逾数丈的围墙环绕,一座瞭望台似的塔楼从墙内探出来。四周角楼遍插旌旗,在风中烈烈飘扬,衬着后面连绵的群山为背景,若非大门前没有护城河和厚重的吊桥城门,王妩几乎要怀疑自己到了一个依山筑垒,军事防御严密的小小城池,而不是一座宅院。
赵云率人遥遥就下马徐行。一个青布曲裾的妇人,帷帽遮面,由一名侍女虚扶着手臂,带了十几个家人打扮的身影在后,端立于那城池一般的宅院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