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绢上的十个字繁简体差别不大,却是从左至右,用的正是现代人的读写习惯。
“哈!”王妩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喷笑出来。
这七步诗是曹植曹子建被兄威逼时的代表作,此时却被曹操抓来这么一用,他日岂不是还要在七步之内另作一首?
想到现在曹操的身份,这不成了老子抄袭儿子么?曹操这是坑儿子呢!
王妩越想越乐,低头清了好几下喉咙,这才好不容易压住笑,抬头却正好对上荀谌有些恼怒的神色。
王 妩略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为何事着恼。拿起那白绢,向他摆了摆手:“别多想,我并非嘲笑曹操的这一笔字。只是这诗……”她话语顿了一顿,这首七步诗用在 此时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光看着两句,所谓“相煎”,除了是曹操领兵来犯之外,想来孔丰平那里也已然得手。这样说来,却也不错。
王妩抿唇笑了笑,突然问了一句任荀谌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是什么意思的话,“曹三公子可好?”
话一出口,她就突然想起来,早几年她初回幽州时,公孙瓒允曹操互结姻亲之议,险些将她嫁给曹操长子昂。曹操的长子既然是曹昂,那曹植便应该称四公子才对……
却不知若是如此,曹魏的帝位还是不是轮得到曹丕来坐。
她正脑中飞快闪念而过,一口气想得很远,然而这心里的决断也做得极快。她向陈匡拱了拱手:“先生得遇旧友,本当好好饮上几日。只是我还要劳烦荀兄带路,只好先记下这酒宴,来日再饮了。”
一旁憋了许久气的陈匡正对着那白绢上的两句话沉思,闻言不由一惊:“带路?你真的就为了这两句话,便要去曹营?”
“阿妩!”
“阿妩!”
同时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地轻喝。赵云在她身后不到半步的距离,刚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就意识到了另一个声音是谁的。当下也顾不得说别的,因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青衣如竹,清朗若玉,正是此时本应该被羁押在房的郭嘉。
“奉孝兄。”荀谌没想到能见到郭嘉,大喜过望,仗着自己距离门口不远,也不顾去想郭嘉是如何在这四下都是青州兵士守卫的情形下跑来的,抬腿就匆匆迎了上去。
却哪知郭嘉仿佛全没看到他似的,拂袖径直入内:“你要见主公,双方定下时辰,各带同数的兵士,选一处地势开阔,不易伏兵之所见便是了,何必身入虎穴!”
上一次在曹营,只躲在暗处见一见曹操就吓成那样,她此番又是为何要自己送上门去?上一次在曹营,他还能将她藏在帐中,此番又有何人能庇护与她?
饶是郭嘉聪慧绝世,也想不清楚,曹操和王妩这两人一来一去,究竟打的是什么哑谜!
尽管赵云很有立刻把郭嘉打出去的冲动,却也不可否认,若要和曹操和谈,他的提议确实可取。
不 想王妩却是连连摇头:“照你所言,费时费力不说,我与曹操所谈者,若是要出自我口,入于他耳,就算是陈兵于开阔之地,也少不得要驱散亲兵,面对而谈。先不 说若那时曹操突然发难,我一个弱质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等情形之下,若是有擅射之人伏于暗处,我们不是活生生成了两个靶子?”
王妩边说边往前走,可才跨了两步,手腕一紧,就被赵云不动声色地扯了回来。微微偏头,看到赵云面色发沉,握着她的手腕没用多大的力,却硬是透着一股难得的执拗。
王妩嫣然一笑,菱唇微扬,抿着一丝戏谑狡黠的笑,眼中灵动轻盈的眸光好似映了漫天的星子。顺着他的力道退了半步,站到他身边,柔声轻语:“此处到曹营,来回最多不过半日,我只在曹营中留一个时辰,算上路途,若我到时候不归,你便领军打过去,好不好?”
“胡闹!”赵云压低了声音,握着她手腕的手不由紧了紧,很有几分再也不放手的感觉。
“孔 丰平月前在衮州动手,曹操的后方金银截断,粮草无处兑换,算算时间,现在这消息想必已然送到了曹操帐前。大军在外,粮草为先,杀一个孔丰平是小,但此时孔 丰平一死,衮州和司隶两处的百姓至少要损失半数之财,到时候民乱四起,后方不稳,帐下的兵士在老家的老父老母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替曹操去夺天下?”
王妩的目光清亮,这后一句话,似是在说服打着以武力阻拦她到底的赵云,却又似故意示威,说给荀谌听的:“事到如今,孔丰平尚且如此,曹操又岂能动我?”
筹谋经年,现在再和曹操面对面,吃亏的还真未必会是她。
“那孔丰平是你……”荀谌心下骇然。由于如今驻守衮州的荀彧与他是同胞兄弟,衮州那几乎起于一夜之间的乱象他清楚得很。
只因孔丰平平日里所居之所大门紧闭,一夜之间屡传重病之言,各家通过他兑换米粮财物的商贩顿时手忙脚乱,待荀彧发觉之后将躲在自家后院神采奕奕的孔丰平拿下之后,流言已散,民心惶惶,除了让孔丰平好好地,时不时地在人前溜一圈之外,再无他法安定人心。
荀彧再有理事之才,魄力决断,也难杀孔丰平。
以此为证,曹操自然也动不了王妩。
制衡之势已成,该谈的也到了好好谈一谈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