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合什道:“如此,多谢活佛了。”
“法王不必客气。”
达措活佛也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老衲还等着法王一统西域,我中土密宗循此道路,传播西方,开花结果,遍植天下,种下不世之大功德呢。摩诃迦罗,玛哈嘎拉……”
山坡上,窑洞里,竹韵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将一大碗酒咕咚咚喝个干净,用掌背一抹嘴角的酒渍,瞪起一双杏眼向门外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给我滚出来,否则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说着她手腕一抖,掌中已凭空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飞刀。
杨浩应声现身,揖礼含笑道:“竹韵姑娘,我刚刚去过开宝禅寺,念月禅师我也见过了,唉,当初我本想借佛法化解他胸中一腔杀气,实未料到……”
竹韵掌中的刀不见了,她一伸手,阻止了杨浩说话,冷哼道:“什么念月念经的狗屁东西,不要跟我说,没的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杨浩不由一窒,竹韵一把扣住酒坛子,满满地注了一碗酒,拍了拍桌子道:“莫跟我说些不痛不痒的屁话。你要是想喝酒,本姑娘欢迎,要是以为本姑娘正在这儿哭哭啼啼,觅死觅活,那就出去,古竹韵这一辈子就没那么活过!”
杨浩摸了摸鼻子,竹韵乜着他道:“怎么?要不要喝酒?”
杨浩释然一笑,走过来在竹韵对面坐下,大声道:“成,喝就喝,碗呢?”
竹韵不悦地白他一眼道:“干嘛,我用过的碗使不得?”
跟一个醉鬼,哪有道理好讲?杨浩见她已了醉意,只好听话地端起碗来,刚刚凑到唇边,忽双担心地道:“竹韵姑娘,你的酒品好不好?”
“干嘛?”
“你要是喝醉了喜欢打架呢,那本太尉可以奉陪,可要是喝醉了酒,就又哭又笑长吁短叹的,再不然就拉着个人没完没了地说故事,我可真没那个时间。”
竹韵卟哧一笑,收回脚在凳子上坐下来,拍拍胸口道:“你放心吧,本姑娘的酒品比你好的多,我喝醉了之后既不哭也不闹,比不喝酒时要斯文百倍,你还别不信,我爹说的。”
杨浩放心起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我先干为敬。”说罢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竹韵大喜,赞道:“这才像个爷们,平时你坐在衙门口儿那副装腔作势的德性,本姑娘还真看不上眼。来,我陪你一碗。”
她抓起酒坛又满了一碗酒,自己干了一碗,然后再度注满,往杨浩面前一推,很豪爽地道:“该你了。”
杨浩端起碗来,把酒凑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竹韵瞪眼道:“怎么?”
杨浩道:“其实……我没去开宝禅寺的时候就要来找你的,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后来……怕你心情不好,就打消了主意,可我行程匆忙,明日一早就得返回银州,一时半晌这人选还真不好找,所以……寻常的女子顾忌名声,怕也不大情愿……”
竹韵不耐烦地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到底什么事,你说出来成不成,都快急死我了。”
杨浩神色凝重地道:“是这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银、麟、芦、府四州合纵一线,局面只限于西北一隅,纵究难成大器,这条战线,还得继续向南扩充才成。我有一件大事,须得由我兄弟小六和铁牛去做,可是他们如要离开,表面上就不能和我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以免万一被人识破了身份。这样一来,我就得找个合理的借口‘逐’他们离开……”
“停停停!”竹韵头痛不已,抚着额头哀求道:“杨大官人,别跟本姑娘说这些成么,我听得头痛,你就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就成了。”
杨浩干笑道:“我是想……让你配合一下,制造一个小六和铁牛色迷心窍,意图对你不轨的假象,然后我就可以严肃军纪,与他们‘割袍断义’,把他们‘赶’走了……”
“哦~~~~”竹韵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当多大的事呢,就这?不就是受人欺侮的弱女子吗?以前杀人的时候,这种戏我也不是没扮过,小事一桩,手到擒来。咱们先喝酒,喝痛快了再说。”
杨浩大喜,连忙唤进穆羽,对他嘱咐几句,然后端起碗来,满脸笑容地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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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哪儿呐?”
杨浩昏天黑地,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扶着自己,只顾喃喃地问道。
他的酒量虽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但是长途驰骋对体力的消耗是勿庸置疑的,身体极度疲惫的人也就更容易醉酒,杨浩如今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已经快睡着了,说起来,他的酒品实在很好。
据说酒品比他还好,喝醉了酒就特别斯文的竹韵姑娘两眼发亮,拖拽着杨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说道:“吵什么吵,咱们去……芦河钓鱼去。”
杨浩虽说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想往地上出溜,可是意识还有一丝清明,他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道:“天……天好象很晚了?”
“晚就晚了呗,我们都没睡呢,想必鱼儿也没睡呢……”
竹韵拖着杨浩,已经拐进了芦州城外的芦苇荡中,后边跟着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个是杨浩的贴身侍卫穆羽,另外两个自然就是奉命来意图不轨的弯刀小六和铁牛了。
他们已经意图不轨过一次了,结果就是鼻青脸肿一身伤,铁牛额头起了个大包,跟寿星佬似的,弯刀小六的麻子脸上一边一个殷红的大巴掌印,嘴角还乌青一块。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荤话,也遭到了竹韵的暴力虐待,打扰她喝酒的下场竟是这般凄惨。这个喝醉了的小妞尽管没动兵器,居然只靠一双粉拳玉腿,就把这哥俩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了。
然后,酒品越来越好的竹韵姑娘把坛子底儿也喝光了,便从桌子底下拖出杨浩,兴致勃勃地要去钓鱼。说起来,与她平常打打杀杀的作为相比,钓鱼倒的确是一桩斯文雅事,只不过……这时候真的晚了点儿。
铁牛捂着一只眼睛,惨兮兮地道:“这大冷的天儿,竹韵姑娘非要拖着大人钓什么鱼啊,咱……咱们就这么一直跟着吗?”
“不跟着又怎么办?”弯刀小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铁牛愁眉苦脸地道:“那……那就跟着吧……”
杨浩被竹韵拖到了冰面上,背靠背地坐着,杨浩两眼发直,四顾茫然,大着舌头道:“到了吗?杆呢?钩……钩呢?给……给我点饵……”
竹韵一拍额头,呵呵傻笑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像是忘了。”
杨浩往冰面上出溜,含含糊糊地道:“那……那你钓吧,我……先睡会儿。”
“睡什么睡呀,不许睡。”竹韵兴高彩烈地拉住他:“要不咱们吟诗吧?我可喜欢吟诗了,咳!大雪纷纷落下,白得好象芦花……,喂,你接两句。”
“呼……呼……”
竹韵特淑女地撇了撇嘴:“真没劲,你不理我,我数星星,我今晚一定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数出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趴在雪窝子里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穆羽按着嘴唇,担心地道:“这冰面结实不?要是大人掉冰窟窿里可怎么办?”
铁牛嚅嚅地道:“小六儿,咱……咱还非礼人家吗?”
小六儿没好气地道:“她越醉越精神,你有非礼人家的本事吗?我……我现在就担心她会非礼了我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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