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真有些愣,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剪刀,指节发白,她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仗着这屋里现在都没别人,便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凉纾。
齐真说,“您大可以去跟先生告状,让他惩罚我就是了。”
这语气,足够挑衅。
凉纾唇紧紧抿着,眸光锐利,脸上不施粉黛,但并不影响她此刻外露的冷漠。
她嘴角依旧保持着笑容,“我要跟他告状早就告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就是单纯好奇,你不过一个佣人,我是日日夜夜睡在先生枕边的人,怎么,你很意难平?”
齐真攥着手指,没说话。
凉纾站起来,走到齐真面前,凉纾比她稍稍高了半个头,她垂眸看着齐真,“是觉得如果没有我,这个位置就会是你的么?”顿了顿,她冷嗤,“你在这里也这么久了,要能发生点儿什么早就发生了。”
“我自然没这么大的野心想当顾太太,只是这位置再怎么不该轮到你!”齐真看着她。
凉纾啧啧两声,“看看你,还在说胡话。”
不该轮到她,可现在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顾太太不是么?
齐真看不惯凉纾这个样子,她咬咬下唇,说出的话几乎没有怎么过脑子,“可一个男人不爱你才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么?先生有放在心尖上的人,假以时日,那人要是醒过来,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外人!”
齐真以为这话会打击到凉纾,但没想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好似蒙着一层雾,又清透又朦胧。
下一刻,凉纾笑,“可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以后是被他扫地出门还是怎么,你齐真现在不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一声太太?”
说到这里,凉纾似乎是倦了。
她转身的那刻厉声对身后吩咐,“给我准备一份早餐,要是做不到让我满意,家里先生不在我可以直接辞了你,曲桉也不在没人给你求情。”
这天上午,凉纾在齐真面前发了一道火,后来的早餐吃的很舒服。
但齐真心里势必会更加恨她,现在更是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这更是方便了她。
顾寒生是早上走的。
凉纾是下午走的。
但下午的雪更大,凉纾在机场逗留了很久。
到达温城时,已经是深夜了。
外头雪花簌簌,再过十多天,是圣诞节。
到处都装扮得喜庆,城市里随处可见火树银花。
深夜,顾寒生刚刚应酬完。
对方是另外一个合作公司的老总,跟顾寒生有一些交情。
苏启平倒下,那块地皮最终花落谁家还没底,若是顾氏想争,那结果毫无疑问。
这样一来,陈熠的公司势必会陷入困境,地没了,也就意味着很多资金都要撤出,公司资金流转不通,宣布破产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合作公司的老总有意投资陈熠的公司,说到底,钱才是公司的血液,这回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运转下去就不成问题。
顾寒生此行就为阻止他们融资。
说阻止可能有些卑鄙。
但是商界里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太多了,反正是谁有手段谁有脑子能在不违背市场机制的前提下到达自己想要的目的,这就叫公平竞争。
这位施总有意让陈熠融资,他则成为这家公司最大的投资人。
顾寒生此行有意向这位施总抛去橄榄枝,但对方并未怎么松口。
不过顾寒生不急,不过就是把他的手再伸长一些,从虞城到温城罢了。
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后半场,一干人等辗转这边的娱乐场所。
宽敞昏暗的大包,这种场合少不了美酒跟女人,组局的人叫了一堆好看的姑娘过来,这些有钱的爷们个个都挑了一个,挤在一起,左拥右抱,画面好不颓靡。
而顾寒生自成一隅,只自顾地喝酒抽烟。
他是这风月场所最特殊的存在。
坐在主位,周遭气氛热烈,唯有他身边没有一个胭脂俗粉。
男人气质决然,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眸子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也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一如此刻,身侧有人捂着一小簇火苗给他点燃一支烟,他大口吸了一口,眯着眸吐出一圈烟雾。
妖娆的青烟缓缓流动,烟雾袅袅将他衬得如同九天神祇,那张冷峻绝美容颜若隐若现。
这男人,太撩人了。
有姑娘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坐下,见到他面前杯底空了,拿过一旁的酒给他续上,手指却慢慢朝他的衬衫衣领处伸去——
顾寒生眼角滑过最冷漠的弧度,抬手含住烟头,食指轻轻一点,一大截不曾被他掸落的烟灰瞬间掉了,刚刚好不偏不倚就落到这女人的手背上,烟灰温度尚存,烫得这女人一下子缩回手。
“啊……”她捂着手背,牙齿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盯着身侧的男人。
但顾寒生并未表现出异常,就好似刚刚这个插曲只是巧合一样。
于是这女人还没死心。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裙子领口往下拉了拉,朝顾寒生靠过去,那白花花的一片朝他挤过去,女人嗓音娇颤,“这位先生,光抽烟喝酒多没意思,让我陪陪您吧。”
顾寒生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触碰,侧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看。
女人和他目光对视上,却不过短短一秒,就挪开目光,低下头浅浅地笑,“您别这么看着我,我……我害怕。”
只怕是,这兴奋的情绪多过害怕。
组局的起初还担心顾寒生很难搞定,但现在看来,也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克制。
看到这一幕,他坐在一边,脸上堆满了笑容。
只有时倾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将一切都看明白了。
当那女人的手往更加禁忌的地方伸去时,下一秒,包间里响起了她的尖叫声:
“啊——”
她像是避蛇蝎一样往旁边缩,一张脸被吓得惨白不堪,模糊的视线里,顾寒生又点燃了一支烟。
在女子就要爆发出口时,她被组局者扯住,男人手掌捂着她的嘴,冲递过来警告的眼神,摇摇头。
包间里音乐挺大声,但这道声音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眼神投递过来,组局者冲他们抱歉地笑笑,“实在是抱歉啊,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女人浑身发抖,捂着手背整个人抖得像筛子,冷汗不停从额角滚下来。
时倾的眼神落到这女子身上,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可她看的清清楚楚。
顾寒生那吸了一半的烟没继续往自己嘴里递,而是捏着它直接将烟头杵在了这女人的手背上,表情冷淡,动作一气呵成。
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时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招惹谁不好,干什么非要招惹顾寒生呢?
自家老板初到温城,脾气性情可见一斑,时倾不敢保证,要是接下来这位施总不松口的话,会有怎样的结果。
正出神间,眼角余光远远地瞥到顾寒生高大的身影出去了。
外头大雪,呼呼的声音掠过,让顾寒生清醒了不少。
他站在走廊上,眯眸看着外头的城市霓虹,大雪之下,所有的灯光都被赋予了一层温暖的象征。
摸出手机,上头显示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
手机里很安静,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想到此,男人嘴角勾了勾,有些嘲讽,这小骗子还真的,就舍得一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想给凉纾打个电话,但这个时候她怕是已经睡了,所以这打电话的想法刚刚萌芽就被掐断。
十一点二十分。
顾寒生携秘书时倾坐专车回下榻酒店。
而凉纾这个时候刚刚下飞机。
她要去的地方是温城的一个小城,叫南川。
距离温城市区两个半小时大巴车程。
她先在市区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乘坐最早的大巴赶往南川。
夜里下了雪,到早上雪已经停了。
达到南川时,正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十二点时,她去酒店办理入住,之后随便吃了儿东西背着一个包就出去了。
出门时有些恍惚,她在过马路的时候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凉纾回头,赫然就见江平生站在马路对面,年轻男子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容颜,站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显得和俗世格格不入。
他嘴角染着笑容,轻声喊她的名字:“阿纾。”
阿纾。
凉纾心脏一痛,她默默伸手捂住。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电影里面的长焦镜头,周围的背景都被虚化了。
身形瘦削的女子在原处站定,两侧都是匆匆忙忙往来过马路的人群,只有她是静止不动的,而女人坚定的目光定格在身后某一处。
她格外专注,绝美的眸底慢慢蓄起一层透明的眼泪。
然而她看的那个地方其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绿灯秒数就快要走到0,凉纾盯着视线里的“江平生”,快步折身回去,却没有注意到右转的车辆,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起。
有车子堪堪在距离她膝盖三四厘米的地方停下,而她被这声音吓到,低头看了眼停下来的车子。
不过很快的一个瞬间。
等她再抬头时,江平生消失了。
凉纾心里一惊,快步跑过去,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对着她笑得一脸温柔的青年不见了。
好似心脏被人挖去了一块,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寒冷伴随着疼痛将她给包裹,凉纾难受地蹲下了身子。
她昨晚其实梦到江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