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2 / 2)

“你!”

……

陆瑾笙救凉纾不白救,也违背了他当时的本心。

夏鸣玉说的对,陆遥可以不去计较母亲梁奚音的死,因为她一不信牛鬼蛇神,二也不知道梁奚音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但是陆瑾笙不能。

管了凉纾的事他心里过不去,若是不管……那天凉纾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就连陆瑾笙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

陆瑾笙有送陆遥出国读书的打算,陆家乌烟瘴气,陆子安远走温城,偶尔回来,老爷子又一直在医院里住着,而他自接管陆氏以来,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更是没什么时间管陆遥。

这个时候送陆遥出国无疑是最好的打算。

正好陆遥之前很不满陆瑾笙这个决定,跟着同学到乡下躲了一个月。

而现在,陆瑾笙用这个作为交换的筹码,陆遥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遥走了,凉纾在陆家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陆礼贤后来的几年里身体一直都不好,对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夏鸣玉和柳勤为首的陆家亲眷究竟对她有大的敌意呢?

凉纾觉得没有办法用量词来形容。

若不是后来的几年时间里,凉纾刻意将自己往“天煞孤星”这个点上凑,否则她肯定没命从陆家活着出来。

……

凉纾还没能撑到卫生间就吐了。

路过的服务员吓坏了,顾不得她身上的狼藉,连忙将她扶起来往卫生间里走,一遍焦急问她有没有事。

餐厅里。

陆瑾笙刚刚买了单,服务员接过陆瑾笙签过字的票据,耳麦里传来了同伴焦急的声音。

她眉头一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那头说,“卫生间?你确定吐得很严重吗?……好,我这边先安排人叫救护车。”

服务员一脸焦急地朝餐厅内部走去,身旁一阵风似地掠过去一道人影,她愣了愣,顿住脚步回身一看,刚刚那个位置哪里还有人?

西餐厅卫生间隔间里。

服务员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在看到陆瑾笙的脸时,服务员震惊了……

她讷讷地眨着眼,被陆瑾笙给挤出了隔间。

“陆……先生……”

男人头也没回,嗓音又冷又逼仄,“倒杯温水来。”

服务员机械般地点头,“……欸。”

但她身体却并没有动。

陆瑾笙回头,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还不快去?”

“好好好,我马上去。”

卫生间只剩下凉纾在呕吐的声音,陆瑾笙站在她身后,低头静静地看着,心里像冰川一样突然裂了一道口子,潮水从这道越裂越大的口子处涌进来,须臾间,就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于是今晚积累在心头的恨被这水冲散了。

凉纾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她放下马桶盖又按了冲水,闷闷的水流声响起,她就闭着眼睛满身虚脱地趴在马桶盖上。

有生理泪水自她紧闭的眼角滚落,陆瑾笙抬手给她擦了。

“陆先生,温水来了。”

陆瑾笙走出隔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出去。”

服务员不敢再看他,只好往外走,还未走到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那道磁性沙哑的嗓音,“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好。”

服务员大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陆瑾笙一手端着杯子另外一只手俯身去擦拭女子脸上的眼泪的画面,服务员心头疑惑渐起,她虽然没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但这很明显不是明星程歌苓。

虽然不是程歌苓,但她却跟程歌苓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她到底会是谁呢?

服务员想不通,甩甩脑袋走出去守卫生间去了。

陆瑾笙空闲的那只手想将凉纾给扶起来,但凉纾不肯,他就说了句,“你趴的这地方脏。”

脏?

女人苍白的脸上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微微隙开了一条缝去看陆瑾笙,“脏?你哪知道什么是脏。”

陆家的人才脏。

“漱漱口。”陆瑾笙将水递给凉纾。

口腔中确实不舒服,凉纾将这水接了,陆瑾笙弯腰打开马桶盖让她吐,眉目低垂间,男子眸色黯淡得像是洒了一层灰。

这杯水凉纾喝了一口漱口,剩下的大半杯,在陆瑾笙来不及阻止时全部都被她兜头倒在自己头顶。

“你!”

他抢过凉纾手上的杯子放在一边,随后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

“你把我放下来,陆瑾笙……”

凉纾的挣扎完全没多少力气,陆瑾笙置若罔闻。

可凉纾不想让他抱啊,她跟陆瑾笙水火不相容如同隔世仇人,他抱她?

她一边喘气一边威胁,“你再碰我你要死你信不信?”

男人站定,低头看着她,深刻的脸上没什么特意的伪装,却让凉纾在这短暂的平静中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那丝丝点点的冰冷跟漠然,他说,“行,那你整死我。”

说完,陆瑾笙继续抬脚往前走。

洗手间门口,凉纾闭着眼睛,秀气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我想吐。”

“忍着。”

他继续往前走,凉纾抿着唇,觉得胃里还是翻腾得厉害,又补充了句,“我真的想吐。”

而这次,陆瑾笙没再说话。

凉纾一路从电梯忍到了外面,他将她丢进副驾驶上,凉纾身体像一条泥鳅一样从里面钻出来,随后扶着路边的树又开始吐。

她就只吃了一块牛排,胃里早就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但是陆瑾笙的情绪却突然不好了。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一手扶着半开的车门一只手捏着烟,目光看着一旁的凉纾,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凉纾稍微好点儿了回来,却没往他的车子走,而是朝大门口去,被陆瑾笙一把拉了回来。

他一把扔了手中的烟头,盯着她,“你上哪儿去?”

凉纾看了他一眼,“我还有几天活路,你别想现在就弄死我,我不坐你的车。”

然,她的反抗在陆瑾笙面前毫无用处。

直到陆瑾笙替她绑好安全带凉纾才四处转着脑袋,说,“我的包呢?我的包哪里去了?”

陆瑾笙嫌吵,“我去拿。”

他去拿……那里面的东西……

凉纾一手扶额一手伸过去按住陆瑾笙的手,指腹之下,这男人手上的温度比她还要低。

“你打电话叫人送下来。”

男人眸子黑如点漆的深沉夜色,良久,他说,“好。”

……

凉纾甚至都不知道陆瑾笙折腾则这一出为的是什么。

当年的牛排事件知道的人很少,她也从来没跟人说过。

而且她也不认为夏鸣玉和柳勤会将这件事跟其他人说,所以陆瑾笙不可能会知道。

但他今晚这行为……凉纾想,可能单纯的就是发疯吧。

回去的路上倒是一路安静。

她抱着包一路挨到了贝森路,下车甩上车门陆瑾笙直接开车走了。

上楼梯的时候,凉纾想,除夕夜陆瑾笙将她“解决”掉之后,应该就会和未婚妻开启新生活了,毕竟人呐,哪能一辈子陷在一个仇恨里?

届时,她凉纾又该怎么办呢?

而顾寒生……凉纾现在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口疼,她觉得累,于是靠在楼梯缓步台上的墙壁上休息。

这两天她已经找到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并且还和对方签了保密协议,只等顾寒生回来结束这段婚姻,那么两个人之间存在过得所有痕迹都将会消失。

这是她对顾寒生的仁慈。

而他大概一直都不会知道曾经和他结过婚的凉纾是一个多么不称职又龌龊的妻子。

婚后,多是他在照顾她,她没有当好一个好妻子,这是不称职。

而这段婚姻开始之前,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让他帮自己还那两千万的债务。

毕竟虞城身家上亿的人数不胜数,她没必要一定要攀顾寒生,如果只是为了两千万的债务,她大可以找虞城任何一个有钱人。

但她偏偏一根筋死磕顾寒生。

她爱他吗?

那时候肯定是不爱的,因为珠玉在前,难以逾越。

心里还有一个江平生,很难随随便便忽然之间爱上其他人。

她很卑鄙,她看中的是顾寒生在虞城滔天的权势。

十一年前,陆家花园里,陆瑾笙说:十年后的今天,我会让你下地狱的。

十年期限已过,她知道陆瑾笙不是善人,这个除夕夜她就算不死也会掉层皮,而她苟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舍得死呢?

所以这个时候能够和陆瑾笙抗衡的,偌大一个虞城,恐怕只有顾寒生了。

顾寒生和他的顾太太休戚与共,那时候他不会不管她。

届时,若果是顾寒生插手了,陆瑾笙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凉纾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她也一直在往这条路上走。

只是中途出现了许多变数。

譬如顾寒生婚后的体贴、宅子里老太天的关照以及她心头那理不清的情丝,都是她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一路走来,她害怕公布和顾寒生的关系,她甚至不敢戴那枚婚戒,她太卑鄙了。

凉纾闭了闭眼,听着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昏暗的楼道里,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眶地滚出来。

她现在倒是庆幸在这种关头跟顾寒生的关系搞僵,他该是恨死她了。

罢了,就让她悬崖勒马,给他一纸离婚书,之后所有的苦难跟劫数都自己扛,再跟他顾寒生没有点儿关系。

她跟顾先生这段关系啊,安静地开始也安静地结束吧。

……

后来两天,凉纾将那天在商场里买的花盆跟植物送到零号公馆去,将自己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他书房。

然后去找那个小开收集夏鸣玉的老公陆青松的某些小尾巴。

再然后,便是被于慎之抓了个正着。

凉纾还等着顾寒生打电话兴师问罪,毕竟她可是去夜店那种地方,但他并没有。

于是凉纾几乎就默认了她跟顾寒生这段关系,应该是到底了。

这已经超出了凉纾的心里的预期,她该松口气的,毕竟以后遇到事再不会牵扯到他顾寒生身上。

但晚上,凉纾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尤其是越来越临近年底,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在贝森路这个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

而这几天,最热闹的事情都在热搜上。

程歌苓身价瞬间水涨船高,据可靠营销号爆料,程歌苓明年的通告都排满了。

但出席活动时,满脸幸福模样的程歌苓却向媒体透露,她有隐退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