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忽然有些好奇,就同他窃窃私语:“你觉得多大一笔钱才算是巨款?”
林知夏如此直白的提问,只代表她想知道答案,并没有别的意思。她记得,小时候,她拿这个问题问过江逾白,彼时江逾白回答“一元钱就是一笔巨款,因为货币是经济社会的基础”,而现在,江逾白喊她:“林老师。”
林知夏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在。”
他说:“别担心经费问题。”
林知夏捧起他的手:“在我们的量子科技公司没有扭亏为盈之前,你不要再给它大把大把地烧钱,如果回报率不够高,你就亏大了。”
她一边讲话,一边玩他的手指。
她轻轻托起他的指尖,再抚摸他的骨节,又挠他的指甲,他抓住她的手,她还抬起头来望着他。他解释道:“江科软件刚成立的前两年,每季度都在亏损,互联网行业的利润高,风险更高。”
林知夏向他吐露心声:“各国的‘量子计算’热度越来越高,我不确定它这几年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走一步算一步,”江逾白拢紧她的手指,“我对你很有信心。”
林知夏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
次日早晨九点,林知夏准时到校。
她直奔“前沿学科交叉学院”的实验室与设备管理部门,调出了学院里所有研究生的本周实验计划。她利用学校内部的局域网,执行windows系统的命令行程序,建立一个每周更新的数据库,成功地把那些文件全部同步到了她自己的电脑上。
随后,林知夏编写了一个爬虫文件,快速制作了一份与“曲宗义”相关的实验安排表。
她把这一份表格打印出来,仔细一看——她惊讶地发现,从周五下午到周日上午,曲宗义的实验室都没有一个学生,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告诉林知夏,实验室一天到晚24小时都有人在用?
周一下午四点,恰好是曲宗义的“办公室开放时间”。
四点刚过,林知夏就带着方怡雯,踏进了曲宗义办公室的大门。
曲宗义才开完一场组会,他组里有十几个学生,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盛况非同寻常。他透过厚重的眼镜片瞥见林知夏,态度友善地招呼道:“林老师好啊,林老师有事吗?”
曲宗义门下的所有学生都比林知夏年纪大。
他们这一群学生见到林知夏,也纷纷响应道:“林老师好。”
林知夏笑说:“你们好啊。”
学生们似乎都不想在曲宗义的办公室里多待一秒钟。他们朝着林知夏笑笑,争先恐后地逃出了房间,林知夏听见他们脚步声飘远,就直奔主题:“曲老师,我今天来找你,还是为了实验室的事。”
曲宗义的桌上有一只搪瓷水杯——这杯子侧边掉漆,他用了很多年都没换。他端起杯子,泡了一盏热茶,林知夏才开口说:“我的学生方怡雯在一篇论文上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实验数据收集好了,模型做完了,只差一个验证的步骤了……曲老师,学生读博不容易,你看,今年年底之前,能不能给方怡雯安排一个机会?她不会影响别的同学,大概借用四天设备就行。”
曲宗义将眼镜往下拉了一寸,半挂在鼻梁上,像个呆板的老学究。他缓声答道:“年底,十二月,我尽量吧。”
方怡雯站在林知夏的背后,一言不发。
而林知夏又说:“实验材料的钱,可以从我的经费里扣,我在学院的官网下载了《借用重点实验室协议书》。当然,协议书只是个形式,具体执行起来,肯定还是要先征求你的同意。”
听见“协议书”三字,曲宗义抬起头来。
林知夏拿出一份《本周实验室安排表》,放到了曲宗义的办公桌上。
曲宗义摘下眼镜,翻阅那一沓文件,林知夏也不知道他不戴眼镜能不能看清,总之,过了一分钟,曲宗义发话道:“方怡雯同学,周六早上来实验室吧,找我学生拿钥匙。”
除此之外,曲宗义再无他话。
林知夏觉得这件事已经圆满地解决了。
离开曲宗义的办公室之后,林知夏在脑海里列出她本周的任务清单——她搞定了方怡雯的实验设备,接下来,要处理本科生的退课问题、审核量子科技公司的新产品发布、读完冯缘的最新研究进展、做完她自己的量子算法实验……最后,她要去机场接一下汤婷婷和洛樱。
汤婷婷辞掉了北京的工作,洛樱在国外提前读完了博士,她们两人都要入职林知夏的量子科技公司,林知夏非常期待和她们成为同事。
汤婷婷聪明可爱,洛樱学姐温柔知性,她们不仅是林知夏的同学,更是林知夏相识多年的朋友。
*
林知夏把汤婷婷和洛樱的消息都告诉了江逾白。
她还说,她和洛樱学姐约好了,要带学姐参观大学城和实验室,正好下周江逾白出差欧洲,她有充足的时间接待学姐。
江逾白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我会尽早回国。”
林知夏语气轻松:“你忙你的工作,不用太着急,按照平时的步调来,一定要注意休息。我和我的学生们也是这样说的。”
时值晚上十一点,江逾白看了一眼挂钟,顺手关灯。他朝林知夏敞开怀抱,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悄悄地笑了两声,才说:“你好暖和。”
江逾白解开他的睡衣扣子,除去一层单薄衣料的阻挡,更直接地传达了身体的热度。秋日夜晚的冷风从窗外呼啸而过,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窗扉,而林知夏只感到惬意温暖舒适,整个人仿佛泡进一池温水。她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我准备改革我的《量子位与计算机》课程……”
江逾白颇有耐心地询问:“怎么改?”
林知夏半梦半醒之间,措词就不太注意:“改到连你也能考七十分……”
江逾白唇角微勾。
多少年了,久违的感觉。
他顺着她的意思,低声道:“我基础是挺薄弱,老师得给我单独补课。”
林知夏重复他的话:“单独补课……”
林知夏声音太小,江逾白没听清。他耳朵刚凑过来,她仰头就亲他一口,他怔了一瞬,她连亲他两下,才说:“补好了,晚安。”
江逾白缓慢地俯身,悄无声息地吻她的额头。他用气音回答:“晚安,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