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惜(二)(2 / 2)

青丝笺 上官雪e 2142 字 2天前

“姑娘稍等,我师傅就在后院,我是个新学徒。抱歉。”

说话间掌柜已经闻讯赶来,听说店中出了极品,伙计们争先恐后围在他身后想一饱眼福。

“姑娘是个内行,想必是家传之物。为什么要当掉?”掌柜低头仔细查看一边谨慎地询问。

“我现在需要用一大笔钱。”

王掌柜轻轻抚摸着瓶身的釉彩爱不释手,话到嘴边更是不乏溢美之词。

“钧瓷给人以高远、空澄、恬美、优雅、旷达的美感,而这种美,能达到淋漓尽致释放这种光芒的只有阳翟的钧瓷。钧瓷始于唐盛于宋,自宋徽宗起被历代帝王钦定为御用珍品,入住宫廷,只准皇家所有,不准民间私藏。在宋代就享有极高的声誉,有“黄金有价钧无价一说。”钧瓷属北方青窑系统,其独特之处是窑变色釉。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高温烧制后,会产生出如夕阳晚霞、或如秋云春花之美。钧瓷珍品民间难得呀。”

“掌柜即然懂,我也不多说什么,请尽快。”梅月婵催促道。

掌柜的好似并不急于成交,匆匆吩咐年轻伙计:“去叫你大伯过来。”

梅月婵不由得轻蹙眉头,扬声质问:“这瓶子,掌柜的收还不收?我还有事情要办?”

“说实话,我是怕万一打了眼,这么多年我们见了太多的赝品,姑娘这瓶子若是真品那可价值连城啊。”

掌柜所说的大伯人送外号“笑面虎”,名王奎。王奎听说自家当铺惊现“紫月瓶”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匆匆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梅月婵己经执意收回瓶子离开了当铺。王奎错过一睹传世奇品“紫月瓶”的机会心中深感遗憾。??但紫月瓶重现江湖的消息己不胫而走。

梅月婵出了当铺低头拐过街角,刚才丟失孩子的妇人抱着被人送回来的女童,悲喜交集泣不成声。旁观民众不少,但见那小孩子衣裳凌乱,满身污秽,脖子软软地耷拉着,竟然看不出是死是活。

面前正是一条十字路口,人际喧哗,母女俩很快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但看的人只是指指点点,暗着议论,却没一个人上前询问。

梅月婵犹豫了一下,上前正要看看那个小乞丐是死是活,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白色粗布褂的年轻人挤进人群,将手中的几个馒头和讨来的一瓢水塞在女人怀中。正是他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看到路边树下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听到这里撕心裂肺的哭喊,才送了过来。

“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经常忘记这个小孩子,等她想起来了,又满大街的到处找。”

周围的人看到有人这么温柔对待一个卑贱肮脏的乞丐,个个面面相觑感慨连连。知情的人,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

梅月婵望着头发蓬乱的女人紧紧搂着女儿,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隐隐生出怆然。晨光照在她们脏兮兮的衣服和头发上,女人双手颤抖着,想把瓢中的水喂给小女孩,多半的水都洒在地上和小乞丐的衣服上。

梅月婵撑开小乞丐的眼皮,看了一下,默默叹了口气,一言不发提起地上自己的箱子,转身向人群外挤去。她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离开广州,一身落魄,她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辗转天涯,像一棵草,默默地生长。

人群外身着白色衬衫,长裤的年青人,听着大家的议论,仰脸默默地望着远天飘渺的流云。每个人生命中,总会有人相遇如风浅浅失散,自然也会有人冥冥之中款款相逢。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这对母女能再次相逢。

“梅姑娘。”

梅月婵正要挤出人群,刚才端着水瓢的年轻人突然一脸惊喜喊住了她。

“阿更?”梅月婵诧异地望着面前的阿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是你?阿更。”

阿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口中连连道:“真是意想不到呀!”然后跳起来,冲着人群外,高声喊:“少爷?”

白衬衫的年轻人闻声,向渐渐散去的人群横扫了一眼。沉闷的目光触到她的那一刻,仿佛春天的叶子,舒展开了身体。

“梅月婵?”

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和直呼她的名字,梅月婵止步。清晨的阳光刺目,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对面的人逆光而立,包围在温暖的金色晨辉里。虽然看不清面容,熟悉的声音己抢先撞开她恍惚的心壁。

“姜少秋?”

茫茫人海很容易就会失散,不是每次失散都有机会重逢。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

红尘深处巡梭往来,每个人一辈子会遇到谁,何时相遇,会发生什么,其实谁也不知道。

久违的目光互相端详着,分辨着时间和天涯的距离,在彼此脸上和身上留下的痕迹。哽在喉中的情感,辛辣如酒,只能自己体会。她的手冰凉柔软,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一动也没有动。

姜少秋努力压抑着突然而至的惊喜给他带来的颤栗,微微发抖的声音短促繁重,还是泄露了些许心情。

“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

梅月婵百感交集默然泪目。阳光在她的眸子里漾动波光,周围的喧嚣、人影仿佛全都不复存在,他的模样重新映在她清澈的眼底,他就是她的光,她斑斓的世界,她强迫自己忘记的一切,原来不曾移动过分毫。

眼中积蓄的雾气,盈盈欲滴。阳光落在她皮肤衣衫上,浑身散发着明亮的气息,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象她颤抖的心事。

“你就如这阳光,明亮而温暖,却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我可以翻山越岭,我也不怕风雨,我只怕到头来,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终究缘深份浅仍是殊途。一切成空。”

姜少秋微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要怕,从此以后,我就在你的眼前。”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那个家,我早想离开,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暮春时节,风已经逐渐温暖,天空愈发明亮,朝霞如在画中,一切仿佛都成了一种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