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嫂这里,顿时又比原先还要忙上三分,都是来打听,夏天青到底有什么打算的。木大嫂自然不能把夏天青的打算说出来,只是在那说那一句,有想赎身的,这边也不拦着,有不想赎身的,愿意跟着吴姨娘搬到别的宅子里住的,就继续,不愿意跟着吴姨娘,想跟夏天青去广州的,那就跟着去广州。
至于别的事情,就和木大嫂没有关系了。众人听到木大嫂这样说,晓得夏天青以后还是要往广州那边去,于是这叽叽喳喳,在木大嫂这边说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清楚,木大嫂等人都说的差不多了,才笑着说:“各人回去商量,自己个的事情,自己个做主,只是有一句,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想着,横竖不成了,不肯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到时候,可别怪我拉了脸,打你们板子!”
“木大嫂你说的是,我们可不敢。”众人嘻嘻哈哈说了一通,也就各自散去,木大嫂收拾了,就往宅子里面去,这宅子里,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但骨子里呢,似乎有什么变化,木大嫂觉得自己已经看出变化了,却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看出变化。
在那叹息了半天,这才走进夏天青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婆子们,还是和原先一样,听完木大嫂调配了,这就各自去忙碌。
木大嫂转个背想去寻吴姨娘,转身就看见吴姨娘站在自己身后,这下吓到了木大嫂,急忙堆起笑容:“姨奶奶怎么站在这,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没什么事儿吩咐,我就听到你在那调配她们,想起你当日初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后来呢,是历练出来了,见到有人做事不对,张口就骂,举手就打,那势派,倒和原先不一样。”
吴姨娘淡淡地说着,木大嫂的脸不由一红:“那时候年轻,别人都不肯听我的,自然只有骂着打着,这会儿呢,和原先不一样了,也就晓得,不用骂着打着,别人就能听我说话。”
“是啊,水涨船高!”吴姨娘说了这一句,就又叹气,木大嫂觉得吴姨娘今儿和平常不一样,总不会吴姨娘想不通,要寻了别的路?
想着,木大嫂就急忙扶着吴姨娘坐下:“姨奶奶您先坐下,这心里面有什么想头,可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中,如果憋在心里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那福气,可就要给别人享了!”
吴姨娘是个明白人,听了木大嫂这句就笑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晓得自己有天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我就是觉着,心里有些发闷,想要寻人说说话,可是这偌大的宅子,这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我竟然寻不到人说话。”
说完这句,吴姨娘是真的伤心起来,人活这辈子,不就为的争口气,可是自己呢,似乎也没有争到这口气,儿子是成器的,能干的,但是儿子也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并不愿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些什么扬眉吐气的事儿,儿子不愿意给自己去寻,丈夫呢?他的心中,也从来没有把女人当一回事。
想来想去,争来争去,都是梦幻泡影,没有什么是真实落下的。吴姨娘又叹了口气,木大嫂听着吴姨娘的叹息,心不由酸起来,吴姨娘抬头就见木大嫂在那抹眼泪,吴姨娘反倒笑了:“你在这抹什么眼泪呢?”
“我就想着,姨奶奶这一辈子,眼见得要熬出头了,为姨奶奶高兴呢!”木大嫂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只说了这一句。
吴姨娘笑了:“是啊,我们女人,熬一辈子,不就是熬的一个夫贵妻荣,熬的一个儿子成器,旁的,还有什么可以想的?”
木大嫂隐约觉得吴姨娘说的话有些不对,但木大嫂不会反对吴姨娘,只是扶着吴姨娘站起身:“姨奶奶,这天大的事儿啊,有小大爷替您顶着,以后,搬到那边宅子里去,您就在那宅子里做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叫谁来,一乘轿子去接了人,别人也不会说句什么。”
吴姨娘是妾,夏家在这方面规矩大,吴姨娘的哥哥嫂嫂,弟弟弟妹,侄子侄女,想要见吴姨娘,可不能从正门进,进来了也不能当做正经亲戚,只能先去上房给夏太太磕了头,然后才能和吴姨娘回到房里,夏太太吩咐留他们在这吃饭,才能在这吃饭,若是夏太太没吩咐留他们吃饭,他们就要饿着肚子离开。
吴家因为事事都靠着夏家,自然不敢多说一个字。但这人活在世上,就是争一口气,吴姨娘也想着自己的哥哥嫂嫂,能正正经经从正门进来。
这会儿听到木大嫂这安慰自己的话,吴姨娘不由笑了,笑完却叹气:“规矩如此,少不得我也,我也……”
规矩如此,这四个字在夏家是最常听到的,木大嫂听出来吴姨娘话中的不欢喜,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对吴姨娘笑着道:“横竖,到了那宅子中,您就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