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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 喜酌 6962 字 1天前

你窥见人生百态。

短短一分钟的赛马场上,你窥见人间百态。

座位席上的人们握紧拳挥舞,咒骂,欢呼,激动,痛哭,所有声音交缠在一起,情绪鼎沸,好像坐上过山车,连瞳孔都因赛道上不停刷新的名次而上下震动。

室内的辛绍卿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在用力大叫:“九号。”

尤其是前半程看到他选中的赛马遥遥领先,更是得意地大笑,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同旁边的大女婿用力碰杯,随后十分潇洒地将洋酒倒进喉咙。

可赛马不就刺激在这里,要用赌的,没到结局,输赢总是未知。

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个弯道,为首九号突然被后方几匹接连追过,即便是冠军骑师,用力扯紧缰绳,几乎是飘零于马鞍之上,可这批棕色的纯血好像后劲不足,仍然落下一身距离。

眼看要到一轮终点。

辛绍卿目眦欲裂,嘴里冒出一句脏话,刚扔了酒杯站起来,门外突然涌进一伙西装革履的探员,撞开大门,团团将他围住。

窗内衣着华丽的辛家人没有再去观察落下帷幕的赛马名次,对峙的气氛好像千钧一发,只会比方才等待开闸时要更加紧张。

辛爱玲毕竟还是大女儿,有些继承到母亲临危不乱的性格,首先站住出来,挡住为首的曹志廉,皱眉问他:“请问哪位?”

曹志廉环顾一周,目光接连从与大昌有牵连的郭文嘉,再从即将被辛家丑闻冲击到生意的靳政面上划过。

最后,他当然是定定地看着辛绍卿,亮出自己证件,才勾勾手指叫手下拿出法院搜查令,对着挡在她面前的辛爱玲展开才道:“廉政公署首席调查主任,曹志廉。”

“这次来呢,是请辛先生回去协助调查。还请你们配合我们做事。”

廉政公署几个字刚落地,郭文嘉已经面色微变,她从后方一把扯住辛爱玲的胳膊叫她退后。

郭文嘉一直都跟大昌联系密切,这些年她娘家伙同辛绍卿做的坏事还少?只不过买通几个警司,始终不可能立案。

现如今被廉政公署找过来,当然已经猜到是因为什么事由,但还是装作不清楚地和气道:“请问我先先有什么犯罪嫌疑?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曹志廉微微笑着,手铐已经从腰间解下来,捉住辛绍卿的一只手,就要给他拷住,声音平平,好像有礼貌,可面具似的表情却处处透着对这种人渣的鄙夷:“廉政公署办案,细节不方便透露。”

辛爱玲的未婚夫从方才看到法院文件开始,已经抱着手臂退到房间的最后。

眼下辛爱玲回头小声向他求救,可他却将目光放在窗外,假装在看下一场赛马状况。

即便是英籍贵族,在港有势力又怎么样,谁会愿意被icac咬住不放?

那是多麻烦的事情,于他将能得到的,根本不成正比。

在场人数众多,可没有人再愿意讲话,辛绍卿倒是老成,很自信。

只是在对方拷住自己双手前整理下白色西装,沉着地冲着一旁的郭文嘉道:“一会儿打电话给孙律师,叫他来办保释。”

话音刚落,曹志廉已经笑得更用力,唇边挤出的两道深深的笑纹。

收紧铐锁,认真讲:“没得保释了辛生,这次证据确凿。何况,我们还有另外证人作证你同几位官员定期聚会,每次都拎着好大几包行李袋。你都喜欢用现金的嘛,为了避免你伺机逃离港城,法院特别下令跳过保释过程。”

说着他微微俯身,在他身边低声讲一句:“贿赂政府官员,低价收购土地,我看这次进去,你都很难出来。”

再度直起腰时,他冷笑着说:“要不要再喝一杯,以后可就难了。”

“胡说!”

辛宝珠对天发誓,自己真的被辛绍卿的变脸行为吓到心脏漏跳半拍,方才对方还是彬彬有礼的儒商,眼下又变作撒泼打滚的无赖。

已经衰老的眉眼中,冒出一种她完全没见过的毒辣,微微泛黄的牙齿呲着,像是某种万圣节的恐怖雕塑。

雕塑突然后退,不再配合,双手用力抱住郭文嘉的胳膊借力,自己则像猪仔般怒叫:“你们icac最会侵犯人权,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作伪证陷害我,什么人证?不会有人去给你们作证!

警察都讲我无罪,就凭你们,想搞我啊!”

“叫我律师来,你们现在没权利扣我!”

“你证人到底可不可信啊?知道我行踪的人都在这间屋,你说!哪个是你们的人证?你说出来啊!”

曹志廉当然不会告诉他具体细节,可眼神有无意飘向辛三小姐的方向。

从方才开始,他们这对登对夫妻说来最是古怪,面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急于回避同辛绍卿的关系,也没有急于为辛绍卿辩解。

怎么说,就好像是他们两个人是坐在了玻璃罩子外头,单纯地像是在看电视一样,瞅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巨变。

不过,转念想想,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对女儿坦诚,也许蔡珍珍和辛宝珠早就通过气?

那么他的疑虑也就消散了不少。

这种豪门深似海,没有点儿外人不知道的狗血,那才是真正稀奇。也许是因为遗嘱,也许是因为三姨太,总之,曾经被报纸争相报道的“最好命港姐”,如今已经不是辛生的最爱。

女人多狠,翻脸就可以不认人的。今早他们本来做了十二分准备打一场硬仗,去拜访蔡珍珍,可对方开了门,像是早有准备地请他们进屋,无比配合他们的调查,还主动拿出自己详细记录过的时间细节,声称自己愿意公开出席法庭作证。

此情此景,曹志廉才收回目光,辛宝珠在沙发上已经有些坐不住,因为心中想到这个可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之余,靳政已经向前几步,挡住辛宝珠面前的大部分光线。

完美地将她不自然的身影隐匿在自己身后。

辛绍卿浑浊哀怨的目光一个个从屋里的人身上刮过,最后他终于领悟,直接像恶犬般扑向辛宝珠的方向,嘶吼着:“是你阿妈?那个贱人今天到底去哪里,给她打电话啊!”

“你们独赢喔。”

辛宝珠心惊肉跳,虽然知道辛绍卿会有这样一天,这辈子的靳政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意图同动作,但关于爹地的罪证真正在眼前爆炸,她也有种喉咙被钢丝缠住的错觉。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多行不义真的必自毙。

好在靳政挡住她,没叫辛绍卿扑过来伤到她,不仅挡住她防止两人发生进一步的冲突,靳政还及时帮助廉政公署的探员扭住辛绍卿的手臂。

沉稳地唤一声:“辛生,当心。”

人不服老是不行,曾经也像一座山般健壮的辛生,此刻在年轻的靳政面前显得那样渺小同衰老,他的拼死挣扎,好像是粘在蛛网上的破碎飞蛾,甚至抵挡不住对方区区一只手臂的力量。

辛绍卿死死地盯着靳政的面孔,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他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有力的女婿,在掌管自己最重要的一笔资金!

是了,只要留着青山在,就凭他放在靳氏的投资,复利滚起来,他不怕没有人替他打点出路。

利字当头,谁都禁不住诱惑。

枯木般的手指紧紧握住靳政的腕子,他眼睛拼命在眼珠里转动,想要同他说些贴己话,可是又碍于一旁的探员的威慑。

只是徒劳地喃喃:“阿政,你知道的,我很器重你!我一向很看好你,才会把我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你啊!”

谎话,明明辛宝珠是被放弃那个。

“你帮我叫那个贱人来见我!我有什么对不起她?老话说的没错,出身低贱,上不了台面的!”

谎话,明明他有很多对不起蔡珍珍的事情。

可好奇怪,对面的好女婿没有像以往一样同他微笑着点头,只是平淡着表情,可眸光一瞬间肃煞了,耳语般将一句低语送到他耳朵里。

转而他侧过来,拍一拍辛绍卿的肩膀道:“别说气话,您也该知道,在场人都有义务配合调查,妈也是被逼无奈。更怪不到三儿的头上。”

一边是疏离的“辛生”,一面则是亲热的“妈”,孰轻孰重一秒钟都见到分晓。

何况他都舍去辛这个姓,直接给她起个新名。

辛绍卿惶恐地盯着他的样子,因为方才那句话,突然觉得后背汗毛倒立,如果靳政说的是真,那他知道自己投入靳氏的已经注定血本无归。

那是多大一笔钱,是他的骨和肉,说没就要没了?!

辛绍卿像是被打断双腿,一下失重般,就要摔倒。

还好靳政眼疾手快,再次将他肩膀抱住。

看似将辛绍卿从地上扶起来,实际上,靳政在接过他身上大半的力量将他重新塞回两名探员的手里。

后面辛宝珠真的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心口发紧地用手指扯住他后背西装衣尾,微微阖上眼睫。

靳政明白她的意思,果然不再拖沓,表情已经彻底冷下来了,两手举起来从辛绍卿身上挪开,官方地安慰着:“你没错的话,我相信这位曹主任会秉公办事,尽快将您释放。”

这是个后浪涌起的时代,辛绍卿眼神茫然的透过靳政的模样看到一点昔日合作伙伴的影子。

不是死期,可他脑中却闪过很多往日的往事。

他的老把戏原来在如今这个社会已经落伍,行不通,是被设下天罗地网的犯罪行为。他怎么会在今天才有所领悟?

但他还有挂念于心的重要大事,二房本来就不是他的心头肉,没了就罢,被探员带出房门时,他突然回头冲着还在啜泣的郑凯蒂高叫:“kitty,保护好我个仔。”

又在人群缝隙中冲郭文嘉绝望地吼:“老婆,照顾好她!”

辛绍卿被带走,辛家人紧随其后急忙离开。

短短十几分钟,窗外赛马场上已经开始了新几轮的角逐,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涌现出一批带着话筒同摄像机的记者。

一个个精神抖擞,眼光发亮,堵在楼梯口,好似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急于对他们发起攻击。

“辛太?请问您对辛先生贿赂政府官员的事知不知情?你弟弟是不是共犯啊?”

“辛小姐,这件事会不会延误到你下个月的婚期?你未婚夫会不会跑路啊?”

“郑小姐,听说你已经怀孕,辛生入狱会不会影响到胎儿健康?这孩子你要留吗?”

两辈子,狗仔的提问依旧刁钻。只不过这次,辛宝珠幸免于难。

方才还被挽在胳膊的名包此刻都变成遮挡面孔的工具,辛家一行人急匆匆地想要摆脱这群苍蝇,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坏心怀肚,竟然泄密给狗仔,来看他们的笑话。

辛爱玲气得眉毛倒立,隐私说不通,便开始在司机秘书的护送下奋力推搡周围人群。

可记者们不就是要看着这种好戏,故意怪叫:“哇,富豪伤人。”

甚至还有人在混乱中,故意踩掉辛爱玲的鞋子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p/o1/8/點/¢/o/┮m,踢到一旁,再用闪光灯不停冲她狼狈的样子猛拍。

楼道内人声鼎沸,又逐渐平息,方才还满员的屋内现在只剩下辛宝珠和靳政两人。

好像被上帝遗落的两枚棋子,立在一旁,一身鸦色西装的是王,而仍然坐在沙发上,着一身月白连衣裙的是后。

靳政终于完成一件计划十几年的事情,按理来说替父报仇应该感到释怀,而且,他用的是正确的方法。那钱他都不打算去掠夺,而是配合交公。

可他此刻不禁去想:眼下清空黑白棋盘上一切的障碍,他们两个又会怎样结局?

辛宝珠会不会突然反悔,觉得自己不是良人,故意利用绑架案离间他们父女感情,又或许他叫来记者,做得太过,她会突然对辛绍卿心生怜悯。

没想到,千算万算,原来这才一切结束后他最看重的事情,可夫妻感情的发展,他必须承认,光凭他一个人真的好难预测将来。

辛宝珠面上是个紧绷的样子,眼睫垂着,眉头微颦,具体的表情讯息,靳政有些读不懂。

她起身靠近他,他竟然感到紧张,张了张嘴想聊聊今天天气,可嘴唇很干。

“咔嚓”一声,一直紧闭的卫生间突然被从内推开,没想到内里竟然有人没走。

辛巧思随意地甩着手上的水珠,一眼看到面前狼藉。

破碎的酒杯好像散落在地板上的钻石,上头还有被氧化的濡湿深渍,谁能分得清到底是血还是泪?

总之在这个日子,都有可能。

明明是场失控的龙卷风,可她细长的眼里没有惊讶,仿佛一直在等住这对夫妻一样淡然,讲一句:“我没开车。”就拎起辛宝珠的包递给她,看样子是要搭便车。

侧身时好无意地瞄了一眼对面屏幕上的赛事。

辛巧思突然转头冲辛宝珠道:“你们独赢喔。恭喜。”

鹌鹑。

说话的人可能是无心,可是靳政皱眉,防备的情绪几乎是立即发作。

可这次是辛宝珠越过他的身侧,手指拉住他的手腕,柔柔地向下握住他五根指尖,给个安抚的眼神才转过头讲:“哪有赢家,这种事,谁也没有太好过吧。”

不过几秒,王同后又并肩站在一起,那牵手的姿态多亲密,窗外有斜斜的日光照进来,都插不进他们之间。

靳政搭着眉眼看辛宝珠的表情,身上的肌肉一瞬间松懈下来,好像方才的紧张有重新归于相安无事。

也许相杀相爱就是如此这般。

辛巧思还是那么淡漠的瞧着,只是瞧着他们两人,随后俯身从茶几一堆红蓝票子里捏出了属于辛宝珠的那几张,嘴角平平道:“我说赛马,五十三点六的赔率,真的难得。”

十五分钟后辛巧思同辛宝珠一同坐上靳政的车子,还有兑换出来的一手提箱的现金。

廉政公署的做事动作确实够快,已经同时派人到靳氏要求搜查有关辛绍卿的投资款项。

投行不是能随便被翻腾的地方,太多需要为客户保密的东西,秘书和保安一直在据理力争,电话不停打给靳政。

靳政需要坐镇,辛宝珠也就放他去,但他等车来接,还是要执意把司机和专车让给她们这对不太亲密的姐妹。

当然,送走他们之前,还有叫出司机仔细嘱咐一阵,大约是怕辛巧思对自己太太做什么手脚,现在这个档口,他娶了她还要事事小心,真是含着她都怕化了。

惹得司机表面郑重点头,转头就在心里偷笑,以前自己老板性子多冷,谁能想到如今结婚后对待老婆就像只鹌鹑,反差实在太大。报纸都不敢这么乱写。

车子缓缓驶入街道,辛宝珠没想到辛巧思要去的地方根本与自己完全不顺路。

何止不顺路,甚至都超过辛宝珠经常活动的几个区域。

辛宝珠本来同这个二姐没什么话好讲,虽然不知道她故意跟住自己是为什么,但她的作战计谋是以不变应万变。

眼看前面司机反复同后座确认几遍,辛宝珠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她:“阿姐,你去大澳做什么?”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回家安抚母亲情绪,再不济是不是也要回去敛些金银细软。

辛巧思今天是穿着长袍的,方才辛宝珠还没主意这衣服有什么特别,横竖上辈子,她记得辛巧思这人就有些神神经经同奇奇怪怪。

自从信佛后,妆是不化的,头发总是胡乱揪在头顶,衣着更是仙风道骨那一卦,甚至几次见报,她的照片上竟然还穿着黑面白底的布鞋。

上头还有破洞,让八卦好一顿奚落:辛家落魄至极,连辛二小姐都穿着二十块不到的破鞋在街边游荡。大概是想做新一代的风水先生,替人算卦顺便诈骗。

但报纸向来喜欢乱写,辛宝珠一直都觉得那些是无稽之谈。

可是眼下对方突然从宽大的衣袍里露出一只青白的胳膊,随即,她另一只手捏住上头盘着的一百零八颗蜜蜡佛珠,若有似无地一下下撵动。

红色的冰飘玛瑙雕刻成两只小巧的莲座,下头垂着面容凶煞的四面佛头。

这物件的颜色够醒目,尤其是鸡油黄的蜜蜡上都包住一层润泽的脂光,显然是经常在把玩的。那垂坠的流苏在辛宝珠眸光里荡漾一会儿,辛宝珠才记起,上辈子对方正是这几年开始转而痴迷佛教文化的,而大澳有几处庙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的地。

“去帮爹地拜佛?”辛宝珠收回余光。

辛巧思明显是故意跟着她,可从头到尾也没看她,只是假寐着撵动佛珠,转了一圈才睁开眼睛问她:“你信往生吗?”

往生是佛教用语,意指信徒摆脱生前的恶业束缚,重新获得新生的过程。

但说难听点,不就是去死。辛宝珠当然不信,尤其是经理过重生,再给她一万个机会,她不会自己主动剥夺自己的生命,还视其为解脱。

但她还是尊重对方的信仰,摇摇头保持安静。

辛巧思微微颌首,再度闭上眼睛转动一圈佛珠,同时说了这样一段辛宝珠听不懂的佛经:“起善根断恶念,以一念无恶之念忆念弥陀愿佛接引,若一日二日乃至七日,得佛念来接,安住佛念,得一心不乱。此一心不乱能令众生次第得天眼、天耳、他心智、神足。”

“所以我不替他拜佛,但我有为他捐一尊功德。”

“其实我也有为你和靳政各捐一尊,要不要来看看?时间都好久了,也该拂掉上头灰尘。”

不明就里,但辛宝珠闻言只觉得后背发凉,胸口有什么隐隐作痛。

她谨慎地婉拒,辛巧思也不强求。

干脆叫钉梢的司机就把车子就近停在中环码头,她只身坐船前往梅窝,再转乘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