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流年(二)(1 / 2)

青丝笺 上官雪e 3220 字 1天前

陆晨的绝决岀走被悄然的压了下来,仅限于陆伯平夫妇和两个儿子以及管家李天佑知道真相,对外一致的说词是因生意外出。儿子带来的痛自己可以默不作声忍在心里,传到新过门的媳妇耳里,恐怕不只是痛,若是性情刚烈的还会招致家庭的破裂。也为避免她被闲言碎语和邻里的蜚短流长中伤。

毫不知情的梅月婵单纯的享受着进入陆家后最幸福快乐的这段时光。大嫂为人不易接近,整天呆在屋里沉默寡言,只有回娘家的时候,她穿过院子的身影晾晒在阳光下面,才能看到她的寡白的脸上略微泛出淡淡地笑意。反道是不谐世事体弱多病的陆珍,经常去她的屋里玩耍,亲热的喊她三妈。为了打发闲暇无聊的时间,在水月央求下,李旦到养公鸡的邻居家借来颜色漂亮的鸡毛,梅月婵和水月两个人在屋里摆岀针线一阵忙活,然后两个人牵着陆珍,神神秘秘地偷笑着溜到了后园……

这十多天来,每天早上和下午,浓浓的中药味充斥着整个院子挥之不去,像沉重的云层笼罩在陆家上空,陆伯平眩晕乏力的症状,在苦涩难咽的草药和每周一次刮痧得调理下日渐好转。

李玉小心翼翼地端着枣红色的托盘,刚熬好的半碗中药冒着氤氲的热气。正屋门口,小翠已经翘首而立。后园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让她有些魂不守舍。趁机悄悄地指了指后院,用口型加动作向李玉发出询问。李玉立刻做出几个踢毽子的动作,两个人神秘会心地一笑。

服待陆伯平喝完药,小翠接过薛凤仪递过来的空碗,脚下不停急不可耐地送去厨房。小翠前脚刚走,碧桃提着点心盒子,在门口轻声问:“太太,我家少奶奶给让我给您送些点心。”

薛凤仪循声从里屋出来,不见小翠的人影,纳闷地说:“是碧桃吧。进来吧,没瞧见小翠吗?”

“小翠――可能,在后园吧!”碧桃看到小翠一路小跑去了后园,才趁机过来,却故意装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功的引起了谢凤仪对后园的关注。看着薛凤仪径直朝后院走去的背影,碧桃的嘴角翘起了得意地笑意。梅月婵的到来生生对她造成排挤,让她陆家第一美人的称号,一夜之间沦落到被下人暗中指点的地位。这种女人之间的嫉妒,只有疼的人才懂。

随着红色鸡毛键子上下飞舞,梅月婵脚上绿色的软缎锈花鞋也格外引人注目。眼底唇角灿烂的笑容宛如雨后的石榴花,琦丽风情如水流淌宛若清风徐起荷塘。几个小丫鬟全都围成一圈,每人十个,人人有份,一时间闹闹哄哄叽叽喳喳,欢乐的心情像点点流光肆意流淌。一把条帚被扔在离她们不远的地上,消了一半皮的土豆还躺在筐里,木盆里泡着没洗完的衣服,通通不管不顾被搁置下来。

薛凤仪的岀现让几个小丫鬟顿时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立在原处,她们心里都清楚,一顿训斥已经无可避免。

薛凤仪此时心里纵是有一百个不满,也要在下人面前给自己的新媳妇留点脸面,即要立规矩以儆效尤又不能太过火当众拂面。只好垂着脸忍着心头的火气,低低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

几个小丫鬟风一样仓皇逃离,热闹的后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梅月婵尴尬地立着。她喜欢这样的早晨?,风在摇树的叶子??,天空偶有飞鸟的掠影??,白云孤影重重,太阳亲吻露珠,但是此时此刻,一种乌云压顶秋风过境的沉重,让她此前所有的浪漫心情荡然无存。

“你已经是陆家的媳妇了,不要还是做女儿家的样子,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女人做了媳妇就要循规蹈距有所收敛,言行举止合乎礼数。”对这个儿媳薛凤仪还是心生喜欢的,她开朗活泼的一面一目了然,更多时候嘴角眼底的笑欲言又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婉约含蓄,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薛凤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平缓:“你是少奶奶,有的是空闲,但那些下人们都有事做,不要带她们疯玩疯闹了。”

“娘说的是,儿媳记住了。”梅月婵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这已经是婆婆对自己网开一面了,乖巧谨慎地点头应承着。

这是她来到陆家第二次遭婆婆责斥。第一次是因为一时顽皮,偷吃了上供的麻糖和点心。从小翠那儿得知婆婆发现供品缺少大发雷霆,梅月婵意识到自己觉得无所谓的几块点心可能惹了祸,又顾虑撞到枪口上两个人都无法下台。思来想去灵机一动躺在床上,打发水月前去,声称自己病了――

薛凤仪听说她恰好这时身体不适,心生疑窦。自己的儿媳又刚过门,她也没打算深究,但又不得不做个样子掩人口舌,正好趁探病给她个台阶。陆伯平也再三交待她:“老三对不住人家,咱们陆家对这个媳妇要比别的多些疼惜。”

薛凤仪进了门就看见梅月婵瞪着房顶,一脸失落和无辜。开门见山地说:“水月说你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你这是――”

“我在等死。”

薛凤仪以为她会倚乖卖巧说一些求情的话:“这话从何说起?”

“我不该一时贪嘴吃了祭祖的东西,我等上天向祖先们赎罪,请他们原谅我这个儿媳妇。娘,对不起,也请您能原谅。”

薛凤仪无奈地摇摇头,扑哧一下笑了。这种谎话被她说的煞有介事,巧妙的承认了错误给足了薛凤仪的面子,也讨巧的给她自己找了台阶。这个冰雪聪明古灵精怪的儿媳妇让她还怎么忍心埋怨:“这么顽皮!起来吧,原谅你了。你的病也该好了吧!”

梅月婵掩着内心的喜悦,一脸宠溺又佯装不放心,试探地问,真的?

梅月婵看薛凤仪郑重地点了点头,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娘!我保证下不为例!”

“不过我有个条件。”梅月婵一听心一下又悬到了嗓子眼,薛凤仪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丝毫不像儿戏。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猜对了我就不再计较。限时,我数三声。”

梅月婵略微垂眸暗自沉思。婆婆说了原谅自己没有必要再出尔反尔,如果真有意故意刁难,无论她怎么猜都会不对。既然如此……薛凤仪不动声色张口刚要数三,梅月婵面带微笑,声音旖旎。

“您在想怎么惩罚我。”

“假如我说不对呢?”

“假如不对,那就是您没有想惩罚我,我谢谢娘的宽宏大量。假如对了,您事先已经说了原谅我。这个问题退可守进可攻。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聪明要用在正道上。娘,我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薛凤仪欣然地微微点头。面前这个姑娘,尤其是那双灵澈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愚钝木纳软弱退缩的人。她的谦卑柔和像是一道自我防护的屏障,一旦有人触碰就会触生它的锋芒。

“我只有三个儿子,没有闺女,粗枝大叶惯了,也不知道这女儿家要怎么养。你这么伶俐乖巧,娘其实是不愿意说你的。但是,就算娘把你当女儿疼,我三个媳妇,总不能予人话柄说我坦护。你要收敛着点儿,不要让娘为难。”

梅月婵耍了个小聪明,平息了一场是非,但很快,孤单无聊日子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薛凤仪一脸疼爱,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话就被她忘在了脑后。这次踢毽子,又不合时宜的惹火上身。

在这个家里,梅月婵总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有些压抑,她有心想问问丈夫的音讯,又觉得羞于启齿,几次话到嘴又强咽了回去。梅月婵小心搀扶着薛凤仪,俩人慢慢朝前院走着,薛凤仪忍不住垂下脸多看了几眼她脚上的绿色绣花鞋。这双绣花鞋,三个媳妇每人一双,但只有在这双脚上才看起来那么灵动,像是有了生命,真真有一种步步生莲的感觉。浮在碧波上的荷花兼有金线,晨光映照下,闪着斑斓的光彩。这时,小翠着急忙慌连走带跑来了后园,迎面与两个人撞上。话没开口,先遭到了薛凤仪地斥责:“告诉你多少遍,有点规矩。”看小翠连连点头,嘴里一迭连声的说着对不起,薛凤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二奶奶在打水月,把老爷也吵醒了。太太,三少奶奶,你们快去看看吧。”

“娘,您先去看爹。我去就好了。”

薛凤仪的三寸金莲,走路不稳。梅月婵疾步来到前院。还没到林妙龄的门口,就看到大家围拢在她门前的台阶下,听到水月苦苦哀求的声音。

林妙龄昨晚摘了手镯放在桌子上,早上想起戴时却不翼而飞。平日里除了碧桃出出进进,少有旁人。询问碧桃时,说水月昨晚来玩过一阵――“你说,你又不是我的丫鬟。我没叫你,你到我房里干什么?”

“二少奶奶,是碧桃姐姐找我去的。”

“她找你,什么事?”

碧桃抢先承认有邀约,但因为二少奶奶想吃鱼自己当时去了厨房,李旦李玉可以作证。相比碧桃的振振有词,水月则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难免更加引人疑心。林妙龄找来管家李天佑当场作证,带着碧桃气势汹汹闯进梅月婵的房间,竟然真的在水月床下发现了那只丢失的镯子。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水月百口莫辩六神无主,只能一味地哭着否认和哀求。林妙龄不依不饶扬言要告诉老爷,水月一时情急抱着她的腿求情,谁想到,反而因此致使林妙龄当场跌倒,在台阶上摔破了手掌和手肘。林妙龄众目暌暌丟了丑恼羞成怒大发雷霆,对水月大打出手。

看到梅月婵来,水月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双膝代步爬到梅月婵身边,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少奶奶,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少奶奶!”